宋輕聽著程進儀說的這些話，隻覺得像在聽一個大笑話一樣。

  她嘲弄地勾起嘴角：“這鐲子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死物罷了，得到它便能統一天下、稱霸五洲，那你是把五洲大陸上的其他人都當成了傻子嗎？”

  這五洲大陸有那麽多根基深厚的宗門家族、那麽多實力強悍的能人強者，難道他們都是吃素的？

  再這說，若是得到這巫靈鐲便能稱霸天下，那巫族是什麽滅亡的？她的師娘又是怎麽死的？她又是怎麽連自己被什麽人殺了都不記得的？

  這種鬼話，他竟也信。

  “不，不可能，不可能……”

  程進儀眼眶發紅，就像是即將要發瘋的野獸，顯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他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被困在這漆黑無光的屋子裏整整二十年，每日每夜，都受著這巫族詛咒的折磨，可到頭來，卻告訴他，他所堅信的這些，都是假的！假的！

  程進儀神色癲狂地大喊：“我不信！你一定是你在騙我，在騙我，你把鐲子給我！”

  隻要得到鐲子，就一定能夠解決詛咒，隻要得到鐲子……

  他目光落在宋輕的身上，那目光像是淬了劇毒一般，纏繞而上。

  宋輕抬起手，將柳扶音往後推了推：“娘，你退後。”

  話音落下的同時，手中的巫靈鐲再一次脫手，她飛快結印，霎時那銀色的圖紋乍然再現，壓在程進儀的身上。

  程進儀瞬間便被壓得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鮮血。

  可是很快，他竟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宋輕看到他那狀態，眉心頓時跳了跳。

  “真夠狠的。”

  自毀掉自己的所有感知，讓自己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無論身體再怎樣疼再怎樣受傷，他都不會再有半分感覺。

  可這種法子是能暫時壓製住詛咒對他的蠶食傷害，但是對身體的傷害卻是不可逆轉的。

  別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好歹賺兩百。

  而他這是殺敵兩百自損一千，拚著自己不活了也要拉著別人同歸於盡！

  夠狠，也夠有效。

  宋輕眼睜睜地那結印被他一點一點地摧毀崩裂，

  明顯要壓不住了。

  她退後了兩步。

  程進儀張開雙臂，巨大的靈力從他的身體裏傾瀉出來。

  “哈哈哈哈，我要你們死，全都跟我一起死！”

  宋輕的眉宇間卻寫滿了滿不在乎：“恐怕你是沒這機會了。”

  話音剛落，就聽轟隆隆一聲巨響。

  下一秒，就見整個密室的頂部，竟被人直接全部掀翻開！

  而在掀翻的同時，數麵銅鏡找準角度，將屋外的光，一束束地全部照射進來。

  “啊——！啊——！啊——！”

  程進儀看著自己手指一節一節的脫落，抑製不住地尖叫起來。

  強光照射之下，他渾身上下的肉都開始腐化潰爛，就像是被燉煮了好幾個時辰的爛肉，慘不忍睹！

  宋輕看見他那扭曲猙獰的模樣，忙抬起手，捂住了柳扶音的眼睛。

  鳳玄墨這時也走了過來，抬起手，捂住她的眼睛。

  宋輕挑了下眉。

  男人俯下身，在她耳邊絮絮低語：“我家小丫頭，也是要人護著的。”

  宋輕不置可否，耳根卻慢慢紅了。

  而這時，程子揚走到程進儀的麵前，開口喚道：“父親。”

  程進儀張了張嘴，用盡最後的力氣道：“殺……殺了他們……”

  程子揚卻站著沒動。

  程進儀看著他，再看著宋輕、鳳玄墨他們，似明白了什麽。

  如果沒有他這個好兒子，那這些人，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在他們程家進進出出？

  “你……是你……”

  程進儀隻說了兩個字，便大口大口地吐血。

  程子揚卻隻淡淡地，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睥睨著他。

  “你知道我娘為什麽會懷上我嗎？是因為你那剛過門的程夫人，一過門便賞了我娘一碗紅花絕子湯。”

  服用絕子湯之後，事後就不必在服用湯藥。

  誰會料到命運那麽眷顧她，竟讓她有了身孕？

  她性格軟弱良善，不敢爭寵，也不會耍心機手段，她懷孕更不是想借著長子上位，隻把這個孩子當成是上天的饋贈。

  隻可惜，她的枕邊人，不是人，

  是隻眼裏隻有自己的畜生，竟害怕她威脅他，而留子去母！

  “父親你就放心去吧，程家我會替你照顧好的，弟弟，我也會替你照顧好的。”

  “照顧”二字，加了重音。

  程進儀眸孔緩緩瞪大，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眼中這個老實愚笨的兒子。

  他沒想到，這些年來，他竟一直養了個狼崽子在身邊！

  隻可惜，什麽都晚了，晚了……

  程進儀滿心的怨毒與不甘，連眼睛都不肯閉上，就那樣咽了氣。

  程子揚轉過身，對鳳玄墨跟宋輕道：“父親不堪病痛折磨，與世長逝，我心悲痛萬分，還得操持喪葬事宜，就不留你們了。”

  鳳玄墨微微頷首：“節哀。”

  而後看了宋輕一眼，宋輕了然，擁著柳扶音離開。

  這種時候，他們若還待在程家，那才是真麻煩。

  柳扶音張了張口，忙道：“還有青草、青葉……”

  鳳玄墨體貼地道：“夫人放心，我已派人去接了。”

  柳扶音這才鬆了口氣，隻是眉眼之間，卻有些精神不濟。

  恐怕是這些時日擔驚受怕、方才又看到那麽衝擊的畫麵、驟驚驟嚇的緣故。

  宋輕道：“娘，要不我先帶你去休息一下吧？”

  柳扶音頷了頷首。

  鳳玄墨問道：“你們現在準備去哪裏，明月樓嗎？不如把人送到梨園那邊去，也方便照料一些。”

  宋輕搖了搖頭：“不必了。”

  她在九龍城裏置辦了宅子，當初從江陵城帶來的那些東西也全都放在了那邊，晏公琰給她安排了人照料著，直接過去便可以住了。

  鳳玄墨原是想著近水樓台先得月，如今聽到這話，也隻好有些遺憾地道：“那我讓阿左先送你過去，到時候阿右接到你那兩個丫頭，再把她們也一並送過去。”

  他知道她們母女久別重逢，必然是要單獨相處一下的。

  再加上程進儀死了，對四大家族的格局是肯定有影響的，老爺子那邊他恐怕還得回去一趟。

  他抬起頭，看了眼外麵慢慢沉下去的天色。

  這九龍城的天，也快要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