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音記得，她們當時被人帶進一間屋子，那間屋子裏燃著一股奇特的香，讓人昏昏欲睡。

  而醒來她們卻好好地在這裏，必然是邱子嫻救了她們了。

  邱子嫻忙道：“是我家夫君發現了你們留下的痕跡，所以才將你們帶了出來。”

  隻是，也因為如此，他們全部人都被禁足與此，哪兒都去不了了。

  程子瀟就在外間，聽到動靜，讓人通稟一聲，特意進來查探了一下柳扶音的情況。

  柳扶音道謝道：“感謝程公子大恩。”

  程子揚忙抬手，虛扶起她：“夫人客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是我該做的。”

  柳扶音意外了一下：“受人之托？”

  程子揚道：“您入京之前，三爺已經派人過來，跟我打過招呼了。隻不過現在程家上下戒嚴，我試著傳了幾次消息都傳不出去，隻怕外麵的人也在四處找您呢。”

  柳扶音想到宋輕，心裏止不住地就難受起來。

  “是我拖累輕兒了，如果我好好待在江陵城，就不會出那麽多事了。”

  邱子嫻忙寬慰她道：“柳姨您別那麽說，那些人既然已經盯上了您，那無論您在哪兒，都避不開的。他們就算這次不抓你，下次也會用別的法子來抓你。”

  這世道便是這樣，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

  程子揚也道：“以三爺跟宋輕姑娘的聰明才智，想來應該已經查到這邊了，您別多想，保重自己身體，很快他們便會來救您出去的。”

  話音剛剛落下，就聽“砰”地一聲，門被人踹開。

  程子瀟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我說我的好三哥，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啊，爹請來的客人，你也敢私自扣下？”

  程子揚走了出去，道：“既是客人，自該好生招待，四弟莫不是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程子瀟眯著眼，靠近程子揚，幾乎跟他麵對麵對視。

  從自己被派去剿匪九死一生、而程子揚卻被派去賑災籠絡人心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家這個三哥，可不如他表麵表現出來的這般無欲無求。

  隻可惜，嫡庶有別，庶子，永遠都隻能是庶子，上不得大台麵！

  他退後一步，慢悠悠地道：“爹

  醒了，要見顏夫人。”

  顏夫人？

  程子揚跟邱子嫻一並回頭，看向柳扶音。

  柳姨明明姓柳，就算是冠夫姓那也是宋，怎麽程子瀟卻說是“顏夫人”？

  程子揚略做遲疑，程子瀟便拿出一個銀鎖來，在手中晃蕩著：“三哥可想好了，別爹剛剛誇你兩句，就開始辦糊塗事兒！”

  那銀鎖，是小孩子戴的樣式。

  邱子嫻見此，頓時忍不住掩麵哭泣起來。

  她可憐的寶哥兒……

  柳扶音讓青葉扶她起來，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平靜地道：“勞煩引路。”

  程子瀟便立馬派人，將人帶走，還伸手攔住要跟上去的青草、青葉，以及程子揚。

  “你去做什麽？與其去惹爹發怒，還不如去把秋月白請來。”

  他不是跟秋月白是舊識嗎？

  既如此，那想必他一定有法子把人給請來的吧？

  程子揚聽到這話，驟然停住了腳步，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程子瀟離開。

  邱子嫻上前來，有些詫異地道：“程子瀟為何主動開口要你去尋秋月白？”

  這不是他的事兒麽？

  程子揚譏嘲地道：“自然是他請不來，所以讓我去請，他好冒名頂功。”

  想得倒是美，隻可惜是個沒腦子的，連這是個局都沒看出來。

  轉過身，他握了握邱子嫻的手，鄭重地道：“保護好自己。”

  這江家，怕是要亂了。

  邱子嫻抿著唇，點了點頭。

  程子揚放開她，轉身火速離開。

  ……

  江家別院裏，程子揚看到鳳玄墨他們都在，鬆了一口氣。

  “我猜得沒錯，果然是三爺你們設計，讓程子瀟主動放我出來的。”

  如若不然，隻怕他現在還被囚禁在江家之中，哪兒也去不了！

  終於得見程子揚，宋輕忙開口問：“我娘可是在江家？”

  “是。”

  找了許久，走了那麽多冤枉路，總算是把線索給接上了！

  宋輕克製著心潮起伏，又問道：“她現在怎麽樣？”

  程子揚回道：“暫且無礙。”

  抓柳夫人的人回到程家

  之時，沒留意到柳夫人身邊的小丫頭在沿途撒下了留香粉。

  那東西本就是為了追蹤用的，沿途撒上，就算是風雨吹拂，味道亦可十日不散。

  他覺察到不對勁，便沿著痕跡追蹤過去，將昏迷的柳夫人她們帶了出來，安置在邱子嫻的屋子裏。

  而那會兒恰逢老爺子發了病，家裏全部都守在那邊，倒是給了他們幾分喘氣時機。

  宋輕聽到描述，便知道是青草那個鬼靈精。

  那丫頭可是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過，會好好守好夫人的。

  “不過我來時，父親已醒，程子瀟過來將柳夫人帶走了。更奇怪的是，他還稱呼柳夫人為顏夫人。”

  程子揚一路思索，都未想通此關節。

  自家父親自二十年前就不再出門，亦不輕易見外人，如何會跟柳夫人有拉扯？

  而且“顏夫人”這稱呼，又是幾個意思？

  宋輕聽到自家娘親被程進儀叫去了，也顧不得解釋這些，立刻起身道：“勞煩程三公子，現在就帶我去程府！”

  ……

  幽暗的房間內，隻幽幽地燃著一簇燈火，顯得有些昏暗無光。

  柳扶音立在屏風外，能聽到裏麵有人在咳嗽，還有氣喘籲籲的聲音，好像連喘口氣都困難似的。

  許久，才聽到裏麵傳來老者蒼老黯啞的聲音：“顏夫人，許久未見，你倒是越活越年輕了。”

  二十年了，沒想到當初一副隨時都會死的人，如今好好地站在這裏。

  而他卻纏綿床榻，如一個見不得天日的蛆蟲……

  這是第二個人叫她“顏夫人”了，柳扶音有些奇怪地道：“我不是顏夫人，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程進儀笑了一聲，聲音又幹又癟：“聽說你掉下山崖，失憶了，如今看來，倒是不假。隻是你就沒想過，你女兒的生身父親，是誰嗎？”

  輕兒的，生身父親？

  柳扶音手抖了抖，聲音有些顫顫地問：“是誰？”

  程進儀循循誘導：“你把當年帶走的東西交出來，我便告訴你。”

  “東西……什麽東西？”

  柳扶音一臉茫然，顯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程進儀道：“一個，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