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記號，怎麽都是亂的？”

  江幼卿歪著頭，蹲在一旁，看著嶽紅綺拿著匕首在樹幹上削出箭頭，越發地看不懂起來。

  之前留的那些記號也是如此，指著東，他們卻是往西走的，指著北，他們卻是往南行的。

  排布也是毫無章法，叫人愣是琢磨不出半點的規律。

  嶽紅綺一邊刻一邊道：“這是隻有明月樓的人才知道的聯絡暗號，看得懂的人，自然知道正確的方位。”

  看不懂的，照著箭頭指向去找，也可以將那些不是一路的人引開。

  江幼卿看著那暗號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地拔了幾根狗尾巴草，編了個毛茸茸的小蟲子。

  他這點手藝還是有的，那毛毛蟲編得有模有樣、栩栩如生。

  偷偷地瞅了嶽紅綺一眼，他突地跳起來，將那毛毛蟲在她眼前晃悠了一圈，嚇唬道：“毛毛蟲來咯，毛毛蟲來咯你怕不怕？”

  嶽紅綺：“……”

  眼波動一下都仿佛是在浪費感情。

  江幼卿有些悻悻。

  九龍城裏的小姑娘們可怕他這一招了，每次都被嚇得大喊大叫，跑成一團。

  嶽紅綺不由想到那天她在昏迷前，看到的江幼卿的身影了。

  她原是想在那山洞裏自生自滅的，反正她大仇得報，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了。

  可她萬萬沒想過，他還會回來。

  她醒來的時候，看到他正在用撕下來的衣裳當帕子，浸了冷水之後，敷在她額頭上給她退燒。

  見她醒過來，他喜上眉梢，卻故意板著個臉冷哼道：“哼，看吧，要是沒有小爺我，你這條小命又沒了，你現在可又欠我一條命了！”

  她有些無語。

  “你……回來做什麽？”

  他別過腦袋，哼哼唧唧地道：“小爺我是想走的，可想一想，我跟你一個女人計較什麽？顯得我胸襟太小了。小爺我宰相肚裏能撐船，不跟你一般見識！”

  這是嶽紅綺第一次認真地看江幼卿。

  這個家夥，長著俊美的皮，一身的紈絝扮相，平日裏不著調的名聲也多，叫人聽著便覺得不像個好人。

  可他看人的眸光卻是正的，但凡雞鳴狗盜、下流卑鄙之輩，那目光都是斜的，飄的，帶著不懷好意的打量。

  他敢那麽坦坦蕩蕩地跟人對視，最起碼說明，他也不像傳聞中那麽不堪。

  更

  何況，他心不壞，壞也不會為了救人，三番兩次地吃虧了。

  想到他被自己咬、被那小蓮利用，她就忍不住道：“爛好心。”

  他瞬間就跟炸毛的野貓似的：“喂喂喂，你別以為你是病人就可以隨便侮辱人啊！反正不管你說什麽，小爺我就當沒聽到，你現在這副模樣，我可不怕你了我跟你講！”

  於是她知道，她甩不掉這個家夥了。

  甩不掉就甩不掉吧，隻是那山洞見了火，定然是不能再待了。

  兩人便一路走、一路留下記號，等著人來找他們。

  嶽紅綺從回憶裏拉回思緒，見江幼卿還挺失落的，猶豫了一下，誇讚道：“手藝，還不錯。”

  江幼卿瞬間提起了精神：“真的？”

  嶽紅綺看著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因為這麽點小事就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的，著實像個小孩子。

  她叫他把狗尾巴給她，她手指飛快，就跟變戲法兒似的，一會兒編出個鳥兒，一會兒編出個老鼠，一會兒還弄出隻小老虎……

  “……”江幼卿驚訝地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了。

  他默默地把毛毛蟲藏身後，就不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嶽紅綺問他：“想學嗎？我教你。”

  江幼卿立馬興致勃勃地點頭：“想！”

  於是嶽紅綺便認真地教起來：“很簡單的，你先這樣，再這樣……”

  江幼卿一邊學一邊偷偷地瞄她。

  她還真難得這麽軟下語氣來說話呢。

  明明長得挺漂亮的，板起臉來，卻叫生人勿進。這會兒離近了看，才發現她的皮膚真是白啊，比他還白呢，睫毛也好看，長長的彎彎的……

  “學會了嗎？”

  她的聲音一下子把他的魂兒拉了回來。

  他趕忙地道：“還……還沒……”

  嶽紅綺也沒說什麽，繼續拿了狗尾巴草道：“那我再教你一遍。”

  江幼卿在一旁看得稀奇，忍不住地問：“你怎麽會這些啊？”

  嶽紅綺一邊編一邊道：“以前我爹教我的。不光我會，還有……”

  話說到一半，她便沒再說下去，隻默默地將剩下的編完。

  江幼卿卻已經猜到那後半句是什麽了，蒙幸跟她一起長大，肯定也會是不是？

  他突然沒了興致，有些不想學了。

  正心不在焉的時候，他眼睛一瞥，卻瞥到那

  狗尾巴草上，突地出現一滴血跡。

  他慢慢地抬起頭，就看到嶽紅綺的鼻子跟嘴角，“啪嗒啪嗒”地正滴著血，很快就流了一大攤。

  他頓時慌了，連忙地推了她一下：“喂，嶽紅綺，你醒醒！你怎麽了？”

  嶽紅綺輕輕搖頭：“沒……事……”

  都這樣了還沒事，狗屁！

  “你等著，等著啊！”

  江幼卿趕忙地擼起袖子，把綁著手臂的帶子拆下來，咬著牙關，用匕首再割了一刀。

  “快，喝點血，喝點血就好了……”

  嶽紅綺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連著好幾道，顯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怪不得他手臂的傷勢越來越嚴重，臉上也沒什麽血色，她還以為是野外的環境太惡劣了，他皮肉嬌貴適應不了，卻原來……

  她費力地抬起手，一把將他推開：“你……你起開……”

  之前的幾次喝血，江幼卿都趁著她睡著的時候喂她喝的，還怕她知道，特意地用水給她淑過口。

  這次也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為之。

  “你乖啊，喝了你就好了，喝了就沒事了，我皮糙肉厚，失點血沒什麽的……”

  嶽紅綺想罵他傻，可是看著他那焦急的模樣，愣是一個字兒也罵不出來了。

  她隻覺得心裏又難受又酸澀的，好像那海浪在她的心裏鬧翻了天。

  好半晌，她才緩緩抬起一根手指，招他過來。

  他趕忙地靠近她：“你想說什麽？沒事，慢慢說，我聽著呢。”

  嶽紅綺一字一句地道：“喝……血……根……本……沒……用……”

  他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學的，喝血能補血的？！

  江幼卿傻眼了：“沒……沒用嗎？可是我看你，喝了我的血都好了很多啊！”

  嶽紅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是因為她一直在暗中運行功力，調整氣息。

  若喝血能補血，那吃了人，難不成還能長出三頭六臂來？

  她主子倒是曾說過，可直接通過血脈輸送鮮血，但是那種方法也是有講究的，必須得是同脈之人的血方可輸送，比如父女、母子之類的，否則極有可能會造成死亡！

  至於從嘴巴裏喝進去的，那跟吃雞血鴨血沒什麽區別！

  江幼卿愣愣地看著自己滿目瘡痍的小胳膊。

  也就是說，搞半天，他白流了那麽多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