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正式見麵，顧傾夜被小丫頭的膽大包天給氣笑了。

  “在黑市鬧事，知道是什麽下場嗎？”

  宋輕指著他後麵的手下，淡淡如水地道：“他說了，剁碎了丟海裏喂魚。”

  他含笑問她：“那你怕不怕？”

  “沒什麽好怕的。”

  “為什麽不怕？”

  “那麽多人等著我證明那銀霜草是真是假呢，你們若把我現在帶走，隻會讓別人覺得你們心虛。”

  她說的沒錯。

  不管她能不能證明那銀霜草是真是假，總得坦然地讓她證明一下，才能叫旁人知道，他們拍賣場是真金不怕火煉，沒拿假東西糊弄人。

  顧傾夜問她：“你見過銀霜草？”

  “見過。”

  “那你當知道，這株銀霜草是真的。”

  “沒錯。”

  他似有些搞不懂了：“你既然知道這草是真的，那你賭上一隻手鬧這麽一出，是為了什麽？”

  這不是，有些矛盾麽？

  宋輕抬起眼睛，淡淡地道：“我能說它是真的，自然也有法子當著眾人的麵證明它是假的。”

  她倒是坦然，絲毫不怕顧傾夜聽到這句話，立馬將她了結與此。

  顧傾夜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可見過太多了，卻從沒見過她這樣的。

  小小年紀，美得像個瓷娃娃，本該被男人捧手心裏嬌寵著的金絲雀，眼眸裏卻平靜得像無波無瀾的古井。

  他來了興致，耐心至極：“你想要什麽？”

  宋輕道：“銀霜草。”

  “出價多少？”

  “十個銅板。”

  他搖著玉骨羽扇，聞言倏而笑了：“十個銅板，那可是賠本的買賣。區區大可以不賣了，留著自己用。再對外宣稱你是來鬧事的瘋子，就把這事兒給平了，你什麽也得不到。”

  她並不著急，平靜得仿佛這裏是她的主場：“你是個商人，商人無非就是想要利益最大化。若，你給我一株，我能還你十株呢？”

  “哦？”顧傾夜挑眉，“你連一株都找不著，怎麽找十株還給區區？”

  “我有能種植銀霜草的法子。”

  種植銀霜草……

  顧傾夜的笑意頓時一凝，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他吩咐人，將那株銀霜草拿了過來：“你不是說，有法子證明它是假的嗎？證明給區區看看。”

  她割開手指，一滴血落在葉片上，就見那銀霜草邊上的銀邊立馬變淡起來，竟慢慢地消失不見！

  銀霜草銀霜草，若是沒了那標誌的銀邊，那跟普通的蘭草長得有什麽區別？

  “莊主，難道咱們花大代價弄來的這株草，真的是假的？”

  “不，是真的。”

  她方才也承認了，這草是真的。

  “那這……”

  他抬頭詢問道：“你這法子，不會影響銀霜草的藥性吧？”

  她搖頭：“沒事。半個時辰之後，自然會恢複如初。”

  他又問：“旁人的血可會如此？”

  她搖頭：“不會。”

  顧傾夜了然，心裏也儼然有了底。

  這古往今來，能夠種植出銀霜草的，有史可載的，可隻有那雪山之巔的魔宮少宮主月素素一個。

  那是個小姑娘，眼前這個，也是個小姑娘。

  以她對銀霜草這般的了解，指不定，真能種出來呢？

  “一千株。”

  “嗯？”

  “一株，換一千株。而且南雲州境內，你不許將此草賣給第二人。你若同意，區區便親自派人，將此物送到你家裏去。”

  送到家裏去？

  是怕她拿了東西跑了，先把她的底細摸清楚吧？

  而且一千株，這簡直算得上是獅子大開口了！

  可她竟也沒什麽猶豫地應了：“可以。”

  坦蕩得倒叫旁人那滿肚子的心思都似多餘了似的。

  他不由得多問了一句：“敢問姑娘，叫什麽名字？”

  黑市交易，見錢不見人，更忌諱留下姓名。

  可他不知怎地，對此十分地有興趣。

  她也不藏著掖著，坦坦蕩蕩地道：“宋輕。”

  他笑：“長煙散初碧，皎月澄輕素。真是好名字，跟你很般配。”

  她沒理他的誇讚恭維，起身走，不停留。

  手下急得團團轉：“莊主，這丫頭三言兩語隨口胡謅幾句，您就

  把銀霜草讓她帶走了？”

  “能說服區區，是她的本事。”

  “可若是她騙了您呢？”

  他妖嬈笑開：“那區區便認栽。”

  ……

  “事實證明，區區當年慧眼識珠，一眼便看到了嬌嬌身上的潛質。”顧傾夜大言不慚地道。

  這些年來，他們第一莊一直幫著宋輕打聽著她要的東西的下落，黑市那邊也一直從她那裏獲得銀霜草，也算得是合作無間、密不可分了。

  穀離兒小聲地腹誹：“真不是見色忘利、色迷了心竅麽？”

  顧傾夜含笑的眼兒飛了過去：“你說什麽？”

  穀離兒趕忙地道：“我說莊主您真有先見之明，沒有您的一雙慧眼，就算是明珠也要蒙塵啊”

  許不空：“……”

  學習了。

  原來在哪個老大手底下討生活都是不容易的。

  宋輕不是來跟顧傾夜回憶往昔、感慨今朝的。

  仿佛話題中心說的人不是她似的，她起身道：“還有事嗎？”

  一副“沒事我走了”的表情。

  顧傾夜搖了搖玉骨羽扇，唇角掠開，笑意淡淡：“東雲洲要亂，鳳家老三很快就會自身難保。嬌嬌，他護不住你，而區區可以。”

  宋輕歪著腦袋轉過頭，有些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顧傾夜翹了翹唇角，繼續道：“若是嬌嬌什麽時候想通了，隨時……”

  “不必。”

  宋輕徑直離開，跟當初離開時一樣，頭也不回。

  許不空趕忙跟上。

  走了兩步，他又頓了一下，回過頭來，看了顧傾夜一眼，不甚在意地笑道：“顧莊主還不夠了解我家老大啊，我家老大，可從來不需要旁人護著。”

  就她那脾氣，有恩報恩、有怨報怨，都當場就還回去了。

  穀離兒忍不住搖頭歎道：“小丫頭真是囂張啊”

  顧傾夜一愣之後，倏而一笑：“所以說，這樣的女子，才是能配得上區區的女子。”

  眼瞧著宋輕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顧傾夜才微微側頭，問她：“讓你們處理的事，處理得如何了？”

  穀離兒看了眼天色：“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