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柯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許不空跟榮文柏下巴差點沒跌落在地上：“鐵柱？”

  柯桑霎時反應過來，忙慌裏慌張地望著左右，試圖否認：“誰是鐵柱？我不是鐵柱。”

  誰愛是誰是，反正他不是！

  鳳玄墨看了宋輕一眼：認識？

  宋輕點了點頭。

  方才她還不確定，因為她隻見過他的小時候，並沒有知道他長大是什麽樣子，隻隱隱覺得眉眼輪廓極其相似。

  不過他那反應，倒是驗證了她心頭的猜測。

  既然是他，那就好說了，她開口喚他：“鐵柱……”

  卻沒想到剛開口，柯桑就怒氣衝衝地發火道：“都說了不要叫我鐵柱，我不是鐵柱！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麽那麽不懂事的？我是大宗師，我不要麵子的！”

  宋輕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居然凶她？

  頓了一秒，她眼尾一抹邪肆挑起，眯著眼道：“紅棗桂花糕。”

  既然他忘了自己叫鐵柱，那紅棗桂花糕，可還曾記得？

  柯桑詫然一愣，看著眼前十幾歲的小女娃臉上掛著熟悉的神情，隻覺得自己都糊塗了。

  “你……到底是誰？”

  鐵柱是他十歲前的小名，他是個孤兒，村子裏的一個老人家給他取名叫鐵柱，希望他的命硬一些，能活得長久些。

  他也果不負眾望，吃著百家飯長大，長得比誰都皮實，還練就了一手小偷小摸的好手藝。

  隻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他偷了個不該的人，偷了樣不該偷的東西。

  “這玉梳看著就值錢，今天可發大財了！”

  上等的玉石，精雕細刻，連墜著的紅色流蘇結都精致不已。

  他美滋滋地拿著準備去當鋪換錢，就見一個熱烈如火的紅衣女子，擋在他的麵前。

  “敢偷我的東西，膽子不小。”她一伸手，將那玉梳奪了回去，豔麗眉目瞧著他，一步一步逼近。

  他預感不妙，轉身要跑，卻被那女子甩出長鞭，將他捆了起來。

  “正好要試幾個新藥，缺個藥童，既然你主動撞到我手裏，那就對不住了。”

  那半年，是他最難熬的半年。

  每一天都像是被拆骨重造，每一天都像死裏逃生。

  好幾次她沒控製好藥量，差點讓他回不來了，偏她又想法子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他從那會兒便決定學醫，並且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將她對他的所有折磨，加倍還給她！

  可是等她趕他走的時候，他卻一下子不適應了。

  “你不需要人試藥了？”

  她拿著那把玉梳，笑眯眯的，又美又魅：“我有事要去辦，顧不得你，你以後好自為之吧。”

  那種神情，美得驚為天人，好像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愉悅欣喜。

  他年歲不大，卻也隱隱地懂一些。

  “你要把這把梳子，送給你的心上人？”

  “喲，不錯啊，年紀小小，卻都知道心上人了。”

  沒否認，就是承認了？

  他問：“你的心上人是誰？”

  她眸子裏，水光明潤：“他啊，是五洲大陸，第一美男子。”

  他不以為然。

  情人眼裏出西施，指不定對方就是個醜八怪呢。

  她放他離開，原本該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事。

  可是真離開了，他卻又有些不舍起來。

  跟著她這半年，她雖拿他試藥，卻每次都會把他救回來。

  她不許別人欺負他，說跟了她就是她的人，隻許她欺負，帶著他去把之前欺壓過他的惡霸全給收拾了一頓。

  她還會給他準備他最喜歡吃的紅棗桂花糕，教他一些簡單醫術，讓他以後回去當個郎中，不必再偷雞摸狗。

  他罵她妖女，她也不惱，甚至還引以為傲：“那你可小心了，妖女可是要蠱惑人心的，小心你被我蠱惑了都不知道。”

  ……

  離開她之後，他便開始遊曆四方，專門尋找隱士大能拜師，隻求有朝一日，學成歸來，能夠站在她的麵前，跟她一較高下。

  而他從離開的那一刻起，也摒棄了自己原來的小名，改成了柯桑，一切重頭開始。

  因為他至今都忘不了，她知道他叫“鐵柱”的時候，笑得前仰後合的模樣。

  簡直是人生恥辱！

  可是到最後，他也沒能有機會跟她一較高下。

  等他學成歸來的時候，隻聽到衛道軍攻上雪山之巔，魔宮被正派剿滅的消息……

  而知道他

  小名的人，除了以前村子裏的那些村民，就隻剩下……她。

  他嘴唇顫抖著，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開口：“妖女？”

  許不空頓時不滿地道：“你叫誰妖女呢！”

  雖然他是大宗師，可也不代表他可以欺負他們家老大的！

  柯桑卻根本看都不看許不空，隻望著宋輕。

  宋輕頷首，默認了。

  他瞬間激動起來：“你還活著？”

  時隔百年，他已變成了個老頭子，還化成了一堆白骨，她卻還活著，還那麽的年輕！

  許不空跟榮文柏瞧了瞧柯桑，又瞧了瞧宋輕。

  不是，這兩個年齡相差那麽大，是怎麽認識的？

  宋輕卻來不及解釋什麽，隻問道：“護心丹呢？”

  魂識畢竟不是真人，支撐不了多久，再不問隻怕來不及了。

  柯桑道：“被我吃了。”

  宋輕聲音一急：“吃了？”

  柯桑歎氣：“唉，晚節不保啊！”

  為了那顆護心丹，他窮盡心血，卻被人趁虛而入，將他擒住，還準備吸取他的生魂靈力。

  他哪肯？

  便趁著那葉摩吸食他靈力的時候，服下了護心丹，瞬間靈力大漲，將那葉摩直接撐破，讓整個衡水城都灰飛煙滅！

  鳳玄墨聞言麵上露出一抹了然神色：果然。

  如他猜測的那般。

  “配方。”宋輕要得直接。

  榮文柏心想，哪有這樣求人的？

  好話不說一句，態度蠻橫不行，直接要人家就會給的？

  結果柯桑當真給了，還帶附贈的：“方子說起來有些複雜，我時間不多，就長話短說：我有一塊靈田玉，是我師門法寶，裏麵是芥子空間，種了不少靈花仙草，護心丹的方子也在裏麵，隻可惜當時被抓起來的時候，被人奪走了。”

  “我現在便將靈田玉的口訣教給你，你找到之後，直接打開便可。”

  說罷，那一抹魂識，直接化作一縷銀光，鑽入宋輕眉心。

  宋輕閉著眼睛，似乎還能聽到柯桑遺憾的聲音——

  “真是可惜，沒能有機會跟你一較高低。”

  這是他一輩子的遺憾。

  可沒想到死之後的幾十年，還能再見她一麵，也算，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