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玄墨也沒否認江幼卿的猜想，隻是突地抬起頭，看向他的身後。

  江幼卿順著他的目光往後一看，見到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立在他後麵，差點魂都給嚇沒了：“我去，小輕輕你啥時候出來的？！”

  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宋輕的目光卻落在方才的鳳萬倫上，微微地眯著眼，看得有些入神。

  鳳玄墨起身走到她身邊，聲音溫和地問：“看什麽？”

  宋輕如實地回答：“看痦子。”

  江幼卿聽到這個答案，差點沒跌破下巴：“小輕輕你不是吧？愛好這麽奇特的？”

  那麽驕矜落拓、俊美無儔的三爺站在她旁邊她不看，去看那鳳萬倫的痦子？

  話說那鳳萬倫那痦子長得也真是奇特，居然是長在眼角上的，瞧著總感覺奇奇怪怪的。

  鳳玄墨知道宋輕平日裏連人都懶得記，更何況是痦子，頓時多想了幾分：“可是有什麽問題？”

  宋輕轉過頭來，問他道：“你先前說，他們兄弟倆在明安城有很多鋪子，是什麽鋪子？”

  “這我知道！”江幼卿舉起手，踴躍地搶答道，“這明安城最出名的便是脂粉鋪子，很多九龍城的店鋪都是從這邊出貨過去賣的。其中一款名為潤玉養顏膏的，最是暢銷，九龍城的貴婦幾乎是人手一瓶的！”

  之前他可沒少給家裏的女人們買，對這裏麵的道道可清楚著呢。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些脂粉鋪子，居然都是鳳萬倫跟鳳萬山兄弟的產業。

  那潤玉養顏膏賣得可不便宜，而且那些九龍城的貴婦千金們一個月就得用一瓶，那他兩兄弟這些年可得掙多少錢啊！

  想到這裏，他驟然回神，一臉了然地嘿嘿一笑：“小輕輕難道也想去逛胭脂鋪？”

  來明安城不逛脂粉鋪，那可相當於白來一場了。

  宋輕點了點頭：“嗯。”

  鳳玄微微錯愕地瞧著她，她膚如脂玉，唇似點朱，一雙微微斂著的眸子裏，氤氳著慵懶清絕。

  她向來不喜歡那等繁瑣之物，怎麽會突然對脂粉有興趣？

  不過既然是她喜歡，

  他直接吩咐阿右：“你去把街上全部的脂粉都買一份來。”

  買回來讓她慢慢挑，總能挑到滿意的。

  宋輕卻搖了搖頭，眸子裏微微泛著冷意：“我想去逛逛。”

  這表情，可不像是對脂粉感興趣的樣子。

  江幼卿頓了頓，問道：“小輕輕，你這不是去逛逛，是去砸場子的吧？”

  宋輕居然也沒避諱地點了點頭：“嗯。”

  她問鳳玄墨：“可以嗎？”

  鳳玄墨停滯了一瞬，竟也沒問為什麽，便直接開口道：“我叫阿左陪你去，他力氣大。”

  砸場子這種粗活，還是別讓她親自動手了。

  江幼卿在一旁聽著這話，目瞪口呆，風中淩亂。

  不是三爺，人家小輕輕是去砸人場子，你不問句為什麽、也不勸阻一下就算了，竟然還派個力氣大的，這是怕給她累著嗎？

  這日後三爺要是當了鳳家主君，那得是個昏君吧？

  宋輕點了點頭，也沒拒絕。

  鳳玄墨便叫了阿左過來，這邊許不空也跟上自家老大，三人徑直地出了門去。

  江幼卿好半晌才收回自己的下巴，小聲地問：“三爺，你真讓小輕輕去胡鬧啊？”

  “她不會胡鬧。”

  鳳玄墨的眸光也冷了起來，仿佛剛才的溫柔都是刹那浮雲一般。

  她向來都是那種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是觸碰到她的線，她是絕對會加倍還回去的。

  而她之前都沒有對鳳家兄弟那麽注意的，改變是從她進去找嶽紅綺談了什麽之後。

  而嶽紅綺先前對他的敵視，還有丫頭看到鳳萬倫眼角那顆痦子時散發的冷意……

  鳳萬倫，鳳……

  難道嶽紅綺並不是對自己有敵意，而是對鳳萬倫？

  隻是他也姓鳳，所以連帶著怨憎上了他？

  鳳玄墨幾乎不過轉瞬就想通了關節，即刻吩咐道：“阿右，你立馬派人去查鳳家兄弟的脂粉鋪是怎麽開起來的，在那前後有沒有發生什麽值得注意的事，事無巨細，隻要發現不對勁，立馬就來回稟我！”

  丫

  頭別的都沒不在意，隻問了脂粉鋪的事，必然是跟著脂粉鋪有關聯！

  江幼卿在一旁擔憂道：“這鋪子可開了好多年了，往前查，一時半會兒也查不清楚吧？”

  他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自家娘親就開始用那個潤玉養顏膏了，起碼也得十多年了。

  要查十多年前的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鳳玄墨道：“一炷香。”

  “一炷香？”江幼卿抽了抽嘴角，心說一炷香的時間，就是叫明月樓來也沒法兒啊。

  可是一炷香之後，阿右就將鳳玄墨要的東西拿了回來。

  “還真調查出來了？！”

  江幼卿張大了嘴巴，心中驚駭無以言表。

  他時常跟三爺混在一起，自覺三爺什麽東西他都再清楚不過。

  可有些時候，他卻好像有些看不明白，好像三爺的底細，遠不止於如此……

  鳳玄墨一邊翻看，阿右一邊道：“鳳萬倫跟鳳萬山的胭脂鋪是十五年前開起來的，而鳳萬倫也是在那一年被擢升為明安城城主的。”

  “原因。”鳳玄墨問得言簡意賅。

  鳳家下麵的城池並不是世襲製，而是在那一支中選取能人任之。

  所以隻要在族中能力突出，並且對鳳家有貢獻，那便完全可能被提拔為城主。

  阿右回道：“據說是一個叫合陽村的小村子被鼠疫感染，鳳萬倫在第一時間發覺，並且以雷霆速度將村子隔離，避免了鼠疫的爆發。”

  鼠疫這種東西一旦流傳開，那受感染的可就不是一個村子，很有可能是一個城池的人了。

  所以為著這事，鳳萬倫還被褒獎了一番。

  鳳玄墨翻動卷軸的手一頓，也落在了合陽村鼠疫一頁，目光在那記載上一掃。

  “闔村共計五十七戶，一百七十六人，無一生還。”

  無一生還。

  鳳玄墨眯了眯眼，一抬手道：“當年合陽村的人丁簿。”

  阿右找了出來，遞給他。

  他一頁一頁翻得飛快，最後突地停了下來，目光定在一處。

  “合陽村，嶽長庚之女，嶽紅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