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子嫻抬起頭來，看著宋輕，眉目俱是溫柔笑意：“要不要抱一下？”

  抱……抱一下？

  宋輕臉上劃過一絲錯愕。

  在坐的一眾夫人太太也吃驚不小。

  這丫頭什麽來頭？程家長孫可是個寶貝金疙瘩，旁人碰一下都得提擰著幾十雙眼睛給盯著，就算是湊近了看那也得是上了身份的，說給她抱就給她抱了？

  邱子嫻看宋輕不敢接，柔聲地道：“寶哥兒，這是你輕兒姨姨，要不是她，你能不能出生還兩說呢，所以要乖乖的哦”

  說完，將孩子遞給她，眼神鼓勵地道：“抱一下吧，不會哭的，我都跟他說好了。”

  明明都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可依舊偷偷地衝著宋輕眨了下眼，唇邊笑意濃鬱。

  宋輕有些心動地伸出手，可那動作卻很慢很慢，像是在下定什麽決心一般……

  邱子嫻以為她怕小孩子尿尿，笑著道：“別怕，他很乖的，不會尿你一身的。”

  宋輕目光落在寶哥兒身上，抬起的手一點一點地接近小家夥。

  小家夥剛剛哭鬧了一場，現在好像有些困了，正閉著眼睛，乖乖地要睡覺。

  可宋輕的耳邊，卻突地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看什麽，殺了它，殺了它啊！”

  “不，母親，我……我不要……月牙是我從小養到大的，我不想殺了它。”

  “就因為這隻貓是你從小養到大的，才要你殺了它！你哭什麽？我月宮華的女兒，不需要眼淚，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軟肋。一個畜生而已，殺了它！”

  血腥氣如霧一般彌漫，好像眼裏嘴裏身體的各處，都充斥著那種味道，叫人排不開，甩不掉，擰不起，如跗骨之蛆一般纏繞……

  “哇——”

  寶哥兒突地大哭起來，也將宋輕的思緒，一下子從那困境中拽了出來。

  她慌忙地收回手，竟顯得有幾分的手足無措：“我……”

  底下一眾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她怎麽回

  事啊？”

  “我剛剛瞧著，她怎麽好像動了殺氣一樣？”

  “天呐，她不會想要殺了小公子吧！”

  邱子嫻也愣了愣，不知道宋輕這是怎麽了。

  不過她還是很體貼地替她打了圓場：“你年紀小，沒個抱孩子的經驗，不敢抱也是正常的，沒事。”

  她知道宋輕應該是很喜歡孩子的，初次見麵的時候，她義無反顧地就替自己擋在了失控的馬車前，後麵自己動了胎氣，也是她施針替自己穩定下來。

  沒有她，這孩子能不能平安落地還兩說呢，又怎麽會想殺他呢？

  一旁的翠玉見此，忙將宋輕帶來的禮物捧上來，笑著打岔道：“夫人你看這些小衣裳，真漂亮，都是宋姑娘特意給咱們小公子準備的呢。”

  邱子嫻把孩子給奶娘讓她抱了下去，她則愛不釋手地拿起那些小衣裳，誇讚道：“真是好看。”

  宋輕很快便將方才的情緒收住，看著那些小衣裳小鞋子，也微微地勾起唇角：“是我娘親手做的。”

  “那我可得叫人好好收起來，等寶哥兒大一些了，正好可以穿。”

  邱子嫻笑盈盈的，正準備叫翠玉把東西拿下去，就聽門口傳來一道聲音——

  “嫻姐姐，寶哥兒可是程家長孫，衣食住行，那都該精細著呢，哪兒能穿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啊。”

  那聲音刻意拔高了調子，帶著股子傲氣，半點沒將宋輕放在眼裏。

  眾人循聲望過去，就見杜珊珊帶著人，趾高氣昂地走了進來。

  邱子嫻頓時抬起眸來，語氣肅然地道：“杜姑娘，請慎言。宋姑娘不是別人，她是我們邱家的大恩人！”

  杜珊珊掩著唇，驚訝道：“是嗎？我還以為是哪兒來的野雞子，上趕著來巴結程家的呢，倒是我誤會了呀。”

  隻是她說得起勁，反觀宋輕，別說是臉色了，連眼皮子都懶得動一下，搭都不搭理她。

  霎時間，倒顯得她杜珊珊像在那兒唱獨角戲一般，有些尖酸刻薄起來。

  杜珊珊生了一肚子氣，走

  上前來，隨意地將那些衣裳鞋子翻了翻，臉上譏誚越發濃鬱。

  “這都什麽破布料啊，還這麽舊，就算拿不出什麽好東西了，也不必拿別人穿過的衣裳來送禮吧？人家打秋風的窮親戚上門，也知道拿兩斤菜頭呢，有些人也不嫌寒磣。”

  說著一笑，對邱子嫻道：“嫻姐姐，我這兒也拿來了幾匹料子，給寶哥兒做個衣裳鞋子什麽的，禮是輕了一些，你可別嫌棄。”

  說著一招手，跟著她的兩個丫鬟立馬上了前來，手裏全都捧著衣服料子，眼尖的人幾乎立馬就認了出來，是華裳軒的金絲軟煙羅。

  這前後一對比，差別不要太明顯。

  杜珊珊聽到四下裏的議論紛紛，頓時得意地勾起唇角。

  也不枉她方才瞧見了宋輕送的什麽禮，立馬叫人快馬加鞭的回去給她取了幾匹上等的金絲軟煙羅來。

  邱子嫻看著杜家小姐，有些欲言又止。

  她沒說宋輕娘親身邊的丫鬟，穿的都是這種料子。

  但這種場合，來者是客，且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自然不能把場麵弄僵，不僅不能置氣，還得歡喜地把禮給收下。

  可她不好說什麽，卻有人開了這個口：“你這丫頭，說話怎麽這麽刻薄呢？左一個窮親戚，右一個打秋風，是你家的窮親戚，去你家打秋風了？”

  邱子嫻看向來人，眼睛一亮，忙起身去迎：“慕容夫人，您怎麽也來了？”

  慕容瑤眉眼一豎，不高興地道：“怎麽？不高興我來？”

  “那倒不是，隻是曲陽離九龍城那麽遠，倒是勞煩您跑這一趟。”

  慕容瑤笑道：“我又不是來看你的，我是來看寶哥兒的。”

  “是是是，倒是我自作多情了。”邱子嫻滿臉含笑，忙將慕容瑤往上座引。

  路過杜珊珊麵前的時候，杜珊珊霎時沒了方才的威風，雙手一疊，給慕容瑤行了個禮：“慕容夫人。”

  慕容瑤腳步一滯，目光落在那金絲軟煙羅上，又看了眼碧玉捧著的那些小衣裳小鞋子。

  頓時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