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澤有些底氣不足地道：“晏……晏老板說哪裏的話，我隻是不小心……”

  晏公琰立馬道：“我自然相信鄭少爺是不小心的，可是這……唉！”

  他為難地一攤手，一副不知道怎麽是好的樣子。

  事到如今，鄭澤隻能硬著頭皮道：“我會賠償晏老板損失的。”

  莫怪他對一個茶齋老板那麽客氣，實在是這晏老板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交友廣泛，各大世家家主都經常過來與他品茶論道，著實是個不能得罪的人物。

  晏公琰一聽肯賠，這就好說了。

  頓時拿出個巴掌大的金算盤，一隻帶著各種寶石戒指扳指的手，在金算盤上打得劈裏啪啦。

  “鄭少爺也知道，我們家的茶葉都不是普通茶葉，尤其是那繞葉風清，一兩十金，是明碼實價的。就這裏的話，差不多得有……”

  “還有這琉璃塔，本是渾然一體，專門找海外的異族匠人製作的。如今毀壞了一麵，不知道得費多少功夫跟銀錢才能修好。看在您是熟客的份上，我給你少算一些吧……”

  算盤撥弄得劈裏啪啦的，鄭澤隻覺得聽得心驚肉跳。

  晏公琰一通地撥上撥下，看著最終數值，微微一笑，道：“看在我與你家老爺子關係不錯的份上，給你打個折扣，再抹個零頭，你付個整，五千兩金即可。”

  五千兩即可？！

  五千兩金，差不多就是五十萬兩銀！

  鄭澤差點被自己口水噎到，瞬間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原以為頂了天了一兩萬銀子，卻沒想到居然會那麽多！

  不行，要給家裏知道，不會有他好果子吃的！

  他正慌亂間，目光落在宋輕身上，霎時抬手一指：“那她呢？她賠多少？”

  晏公琰笑容可掬地道：“她自然是一個銅板都不用賠的。”

  “憑什麽！”鄭澤額頭上的青筋都快冒起來了。

  分明是他們兩個打架，而且還是她故意引他過去的，憑什麽她一個銅板都不用賠？

  晏公琰有些奇怪地問道：“是誰先動的手？”

  鄭澤：“……”

  “這琉璃塔又是誰撞壞的？”

  鄭澤：“……”

  “這茶葉又是誰給毀的？”

  鄭澤：“……”

  晏公琰見他答不上來，歎了口氣：“她從始至終連這琉璃塔的邊都沒碰到，也不是她先挑事兒的，我叫人家賠，說不過去吧。”

  鄭澤漲紅了一張臉，憋了好半天才道：“那也用不著五千兩金吧？”

  這麽獅子大開口，他怎麽不直接去搶？

  晏公琰聽到這話就不讚同了：“我們店裏的東西，都是明碼標價的。若鄭少爺覺得吃了虧，大可另叫人過來清點。若是到時候清點下來，比我算得多，我可是要按照多的那個收的。”

  鄭澤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晏公琰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縫：“這樣吧，我也不為難鄭少爺，我與你家老爺子有幾分的交情，這事兒你讓他來跟我談就可以了。”

  這事兒要是給老爺子知道，免不得要挨頓罵挨頓打，可若是不告訴，那五千兩金，他是絕對拿不出來的！

  鄭澤根本就沒得選擇，隻能咬著牙應下。

  晏公琰很快研墨寫下一張欠條，讓鄭澤按了指印，這才收了起來，還笑眯眯地熱情留他下來吃飯。

  “吃飯就不必了！”

  鄭澤哪兒還有什麽心情？

  他身上穿著身家丁服，甩袖出門，目光朝宋輕方向瞥了一眼，惡狠狠的，像要吃人一般。

  晏公琰美滋滋地拿著欠條，語氣輕快地道：“所以說，咱們明月樓還是要有當家人在呢，你瞧，一來就給咱們送來了這麽一大單生意。”

  花式誇讚安排上，高帽子也給戴上，萬一誇得高興了，他們當家的就肯留下來給他們當家做主了呢？

  宋輕：“……”

  不是他故意讓她把人往那邊引的？

  許不空也下了樓來，眼饞地看著那張欠條，真有錢啊。

  卻又有些擔心地道：“二當家的，這銀子可不是筆小數目，那家夥會給嗎？”

  晏公琰將欠條折疊放好，一臉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表情：“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給。”

  “那這……”

  晏公琰得意地給他飛了個眼神過去：“我與鄭老爺子有筆生意一直沒談攏，這張欠條，便是籌碼。”

  所以方才他才會故意開口，讓宋輕那麽做的。

  許不空聽到這話，隻覺得脊背涼颼颼的。

  他們的二當家，還真是無時無刻都在算計人，稍不留神，連底褲都得賠幹淨。

  ……

  鳳府。

  江幼卿知道自己亂說話闖禍之後，第一時間便立馬過來找鳳玄墨賠罪。

  “三爺，你也知道我家什麽情況的，我哪兒是我那幾個姐姐的對手啊？不過關於小輕輕的事兒我是一個字都沒說的，隻說了一部分跟明月樓有關的事，你可要相信我啊！”

  鳳玄墨語氣微涼地道：“沒事。”

  反正他已經跟老爺子說了。

  江幼卿卻不相信：“可我瞧著，你臉上的表情不像是沒事啊……”

  鳳玄墨聽到這話，似笑非笑地在嘴角扯開一個弧度，眸光若有所思地瞧著江幼卿。

  早不交代晚不交代，偏偏這會兒交代，他剛要出門，就被老爺子叫回來。

  從老爺子那裏出來以後，卻還沒到門口，就碰見這家夥來登門請罪，這無縫連接得還真是精準啊。

  準到他都佩服不已，考慮著要不要如程子瀟一般，找個理由將江幼卿打發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三爺，你別那麽看著我，我害怕。”江幼卿縮了縮脖子，覺得身子骨有些透心的涼。

  他趕緊地灌了一大口暖茶，茶香在口腔裏擴散，他才緩過勁兒來。

  “這是清茗齋的繞葉風清吧？味道果真跟旁的茶不一樣的。”

  鳳玄墨卻驟然斂起了眸子，眸色幽深地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江幼卿沒太明白，卻還是乖乖聽話地重複了一遍：“我說，這茶的味道，果真跟旁的茶不一樣的。”

  “上一句。”

  “這是清茗齋的繞葉風清吧？”

  清茗齋，繞葉風清。

  鳳玄墨端起茶盞，目光落在那清冽茶湯裏起起伏伏的茶葉上，神色間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