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查來查去，疑心這個疑心那個，查完了所有人，”陸景梟抬眼，黑沉沉的目光裏籠罩著一點說不出來的戾氣，“到最後才發現，根本沒什麽太大陰謀詭計，隻不過是最簡單的為了錢財，為了功名利祿。”

  從“天啟計劃”再到“天啟基金”，從一個追蹤犯罪的計劃藍本，到了金錢上的罪惡交易，牽連進去多少人，又害死了多少人，誰知道這些隱藏在光天化日之下卻又藏汙納垢的陰影裏，到底有著多深的陰溝。

  “我想過，”沈少爺眉眼一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大大方方的正視陸景梟，“一件再複雜難解的案子，背後總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尋，就算幕後黑手再變態，也總會查到結果，我不信這世上真的有完美無瑕的犯罪，也不信那些陰謀沒後愣是沒有一點分歧，那麽大的利益集團，總會有人貪心不足的。”

  貪婪，本來就是一切的原罪。

  陸景梟朝著沈少爺看了一眼，這人收起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皮囊，仔細看，倒少了幾分少年的青澀孤傲，多了幾分成熟內斂，好似當初那個一直纏著他胡鬧的少年，已經脫胎換骨，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了大人的模樣。

  陸景梟：“如果不是因為貪婪，他們怎麽會走到一起，貪婪是他們的弱點，也是我們的突破點，人在利益麵前是沒有骨氣的，就算有，也要用他們的弱點擊垮那一點骨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一瞬間，沈少爺忽然聽見他心裏一道一道閘門打開的聲音，有種衝破了那些隔在兩人中間的迷霧，終於可以站在他跟前，跟他平起平坐的說幾句話。

  沈少爺點了點頭，“這麽說，你已經派人去查幾個小公司了。”

  陸景梟：“嗯，有問題？”

  沈少爺又搖了搖頭：“沒問題，看來這一趟我是白來了。”

  話音落下，他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沈少爺額頭青筋一跳，旋即掏出手機，滑動屏幕接了起來。

  “寶貝兒，你這是在哪呢？”趙墨陰測測的開口。

  一輛大尺寸的黑色越野車，十分張揚的停在陸氏集團總部大樓外，趙墨伸長了那條瘸了一個多月的腿，閑閑的搭在寬闊的中控台上，臉子有點綠得發慌。

  他現在不隻覺得自己臉子有點綠，頭頂都快綠成草原本原了。

  沈少爺很輕緩的吐出一口長氣，“你又想作什麽妖？”

  成天懷疑他要爬牆，他又不是紅杏，天天出牆。

  趙墨一臉委屈，他這都綠成啥樣了，他還沒發脾氣呢，沈少爺居然先堵了他一句，果然啊，在愛情裏先付出的那個人，慘啊。

  趙墨撇了撇嘴，“我哪能作什麽妖，隻是剛好路過這邊去辦差，看到你的車停在陸氏集團總部大樓樓下，這不打來關心一下你嘛。”

  是的，老子親眼目睹你爬牆了！

  沈少爺額頭迸出兩條青筋，幾乎是從嗓子眼擠出來一句：“你別走，在原地等我。”

  趙墨感覺自己腰杆子一下軟了下去，琢磨著自己是又惹到了沈少爺，正要為自己辯解，沈少爺已經掛了電話。

  沈少爺硬憋了一口氣，“我先走了。”

  陸景梟也沒挽留，看著沈少爺憋了一肚子火氣匆忙離開，片刻後，他才把莫凡叫了進來。

  “主子，有什麽吩咐？”莫凡問道。

  陸景梟身體略微朝後，靠在椅背上，“青雲那邊，有什麽消息？”

  他這幾天忙著處理公司的事情，還沒來得及過問，今天沈少爺都到了，他就算是再忙，也得抽空來了解一下青雲那邊的近況。

  莫凡神色一凝，開口：“那幾個小公司的情況，已經查得差不多了，根據現在查到的資料，其中一家小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胡永勝的一個遠方親戚，叫胡成蘭，老家是江南一個小鄉鎮的，可是根據胡成蘭老家那邊的調查線索，這個胡成蘭早在24年前就去世了，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一直都沒辦理死亡登記證明，一直‘借屍還魂’，擔任著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

  一個死去了二十幾年的死人，到底是借著誰的手“借屍還魂”的？

  這胡永勝也的確算是個人物，居然連這一著都讓他給想到了。

  “胡成蘭的家人呢？”陸景梟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問道。

  莫凡立即道：“主子真是英明神武，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更加調查到的資料顯示，這個胡成蘭小時候因為溺過水，傷過腦子，所以神智一直有點問題，頭上還有兩個哥哥，當年他的死，據說是一場意外的大火燒死的，他們家一直都很窮，可那場大火之後，一家人也不知道哪來的錢搬遷走了，不知道是去了東南沿海還是又出國定居了，這一點還在核實，不過，據我推測，他的家人應該是被安排出國了，如果是在境內，我們應該早就查到了。”

  胡永勝倒也還真是貼心，一下解決好了胡家一家人的生計問題，說不定，這胡家人也是這利益鏈條上一隻觸手呢。

  陸景梟點了點頭：“加派人手去查，我要盡快知道胡家人的消息，另外，再查一下胡成蘭的死因。”

  就算胡成蘭真的傷了腦子，神智不清，可這場不明不白的大火，是不是也燒得太及時了一點？

  到底是合謀，還是胡永勝一個人設計？

  陸景梟倒越是覺得，這胡永勝並不簡單，既有頭腦又善於偽裝，還不知道那道貌岸然的皮囊下麵，藏著一顆怎樣卑劣肮髒的心。

  “是，主子，”莫凡說，“對了，自從離開小島之後，胡永勝還是沒什麽異常舉動，他見過什麽人，說過什麽話，我們全都記錄了下來，但依舊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這老狐狸，倒是真的很沉得住氣。”

  一個能隱忍24年不發的男人，當然沉得住氣了，就怕沉太久，把自己憋死搭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