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幾乎是被扔進車裏的，某人力氣很大，動作倒沒那麽粗魯。

  車裏明明沒開冷氣，緊跟著季白塵進來帶上車門之後，車裏的氣溫就急速下降。

  他垂著眉，單手扯掉了領帶，動作的幅度有些大，氣息也有些不穩，睫羽在眼瞼下方掃下一片暗影，整個人都罩在冷寂處，晦暗不明的車內光線讓裴羽辨不清他的喜怒。

  又來了......許久未見的喜怒無常。

  裴羽沒敢惹他，揉了揉被撞到的額頭，抬眼往前望的時候正好對上後視鏡裏李秘書無助的眼神。

  “現在去哪兒？”

  裴羽大著膽子開口，眼神卻裝忙似的瞟向窗外。

  “季宅。”

  季白塵冷冷吐出兩個字，不含溫度。

  李秘書和司機收到命令後第一件事不是回應，是趕緊放下隔簾，將自己排除在這個空間減少傷害值。

  後座靜得可怕，裴羽覺得有點悶，降下三分之一的車窗，待夜風送進來幾絲清醒的花香，才覺得心情暢快了幾分。

  她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麽，過往好多年不都是向死而生的，今天這麽一衝動，支開李秘書，算不上什麽大事。

  反正這整個場子裏都是險象迭生的，她也不覺得自己能幸免，還不如順了修曄的意思，衝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果不其然，今晚信息量挺大的。

  裴羽左手撐著腦袋，腦中盤桓著被扔進車廂前蔚子漠最後的叫喚，

  “白塵和我早就安排了人手守在笑笑身邊，還有冷阮和你的可愛小室友，都很安全，那個修曄玩不出個花來的，瞎折騰，隻是白塵還不方便動他。”

  大概是看自己臉色蒼白，可憐巴巴的，蔚子漠特地跟在後頭解釋。

  是解釋也是透底。

  裴羽勾了勾嘴角，難得給了蔚子漠一個好評，沒想到那個吊兒郎當的人還挺會察言觀色，要不是他這一通解釋，她對今晚的事真有些雲裏霧裏。

  她不覺得季白塵會吃虧，但確實有些擔心自己身邊的朋友。

  裴羽在想著今晚刺激的一幕幕，主要是跟吃瓜心態差不多，反正她覺得自己不是主角，火燒不到她，順便還有點小得意，自己不僅演技不錯，還配合季白塵套出修曄的底牌。

  隻是她不太明白季白塵現在這麽低氣壓是為什麽，或許是因為和荀姨有關，所以心情沉重？

  沉默了好一會兒，兩人都沒開口，想的還不是一處。

  身旁的季白塵臉色沉得可怕，這一整夜他心裏就跟過山車似的，聽李秘書傳達了裴羽的話之後魂就不在身上了，偏還不能讓身邊的齊彥和沈寒聲看出自己的著急。

  他猶記得下車前還在對小祖宗千叮嚀萬囑咐，別亂跑，等著他。

  話都白說了。

  不僅亂跑，還自己朝麻煩根源衝刺。

  帶她來原本是宣誓主權的，順便了了她的心願，親自對鄒琴下戰書。

  可這個惹禍精顯然十分不知足，明知道修曄危險，還往上湊合。

  他不是氣，他是慪！

  以前季白塵生悶氣的時候，裴羽的習慣性做法是撂著他不管。

  貌似自從官宣之後季白塵的脾氣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裴羽總覺得他過會兒就好了。

  可直到下了車，季白塵都沒搭理她，自己下了車就往前走，也沒說等她一下。

  她都穿了一晚上高跟鞋，總覺得腳都不是自己的，當然主要還是廝殺了一番，否則這雙鞋她還是很滿意的。

  裴羽跟在他後頭，李秘書跟在裴羽後頭。

  季白塵腿長步子邁得又急，轉個彎就消失在廊下，唇線緊瑉，連同下頜線都僵著。

  裴羽走得不緊不慢，還蹲下來欣賞了下園子裏新換上的繡球花，夜色濃重，園裏的燈光都調暗了幾度，她蹲下來，纖細的手指撥著花瓣，看得還賊起勁。

  “裴總監，你.......不追上去勸勸？”

  皇帝不急太監急，李秘書可是憋了一路了，這才有機會說出口。

  偏裴羽沒半分著急，“我才是需要安慰的吧，你看我這脖子都捏紅了。”

  說罷還揚了揚脖子，露出纖長的脖頸，哪怕是昏暗的燈源下依稀可見手指印。

  李秘書無奈，祖宗，少爺不就是氣你把自己弄受傷了，你怎麽就不明白了。

  “裴總監，我的意思就是吧，你有點太拚了，少爺一定是心疼了嘛。”

  “要不，你哄哄？”

  裴羽就跟看異類似的盯著他，“我跟他，誰比較man？”

  “呃......”

  李秘書不敢答了，好像是裴總監比較man，能上的時候從來不慫，從工作到複仇，包括.......談戀愛。

  不作不難伺候，甚至於還有點太自立了，根本不需要心疼。

  裴羽玩夠了，提著裙擺起身，穿這禮服，實在影響行動，李秘書見她有動作，立刻上前引路，卻發現裴羽是往園外的方向走。

  “我艸......”

  李秘書活這麽大第一次當著美女的麵罵出聲。

  他追在裴羽身後，小聲求著，“裴總監，你現在去哪兒？方向是不是反了？”

  裴羽頭也不回，“回家。”

  “哈？”

  李秘書石化了。

  等裴羽走到車邊，他才反應過來，抵住車門，苦口婆心道，“裴總監，恕我直言，這個這個........在一段感情關係中冷戰不好。”

  “有什麽話要當麵說清楚嘛。”

  “就少爺那麽脾氣.......”

  裴羽揚了揚唇，夜色下她美得如同暗夜女王，哪怕是一晚上折騰了一出，一彎冷月下的清冷小臉依舊氣勢十足。

  “他有脾氣，我也有，等他氣消了再說。”

  裴羽徑自打開車門，往車裏鑽，坐定後理了理裙擺，探出個腦袋，嗓音冷冷淡淡的，“我也不喜歡冷戰，他先起的頭。”

  話音剛落車門就關上了。

  沒等李秘書跳上副駕駛座，車子就開了。

  李秘書站在原地，手插著腰，心裏得苦無處說。

  原本不是好好的官宣之夜，怎麽會鬧成這樣。

  等他回頭，二樓的落地窗裏站著的那道身影迅速掩回屋內。

  窗簾晃了晃，早就不見了人影，可那窗幔晃動的幅度卻出賣了暗中觀察人的惱怒心緒。

  李秘書認命得走進季宅，敲了半天房間的門，裏頭的人都沒一句回應。

  小兩口鬧矛盾，他是受氣包也就算了，可兩個人偏偏都是不言不語的脾性。

  這讓他怎麽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