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老爺子笑盈盈的目光流轉在自家孫女和季白塵之間。

  他戎馬一生，平生什麽都要搶在前頭，最讓他有挫敗感的就是培養出蔚子漠那麽個不入流的戲子。

  要是白塵是自己孫子就好了，隻可惜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優秀的永遠是別人家的孩子。

  但若白塵能成為妍妍的丈夫，那也是一樁美談。

  就看兩個孩子有沒有緣分。

  蔚老爺剛想喊季白塵過來，季白塵已經快步離開剛才的位置，朝著正廳外圍冷僻的角落走去。

  蔚芸妍緊緊咬著唇瓣，把原本的口紅都蹭掉了。

  她猜著季白塵一定又是去找那個所謂的未婚妻了，剛才季白塵對她的質問視而不見，轉頭就下了樓，等她追下去，就找不到他人影了。

  正巧這時候蔚老爺子進場，她也就無暇顧及了。

  現在正好有機會，她倒要看看這個躲著不敢出來的女人究竟長得什麽模樣，眸子一轉，甜甜得開口，“爺爺，白塵哥哥往休息室過去了，會不會身體不舒服？我們要不過去看看，他一向不能喝太多酒的，我剛去喊他們下樓的時候看到白塵哥哥被齊晏那幾個混球灌了好幾杯。”

  蔚爺爺自然是孫女說什麽就是什麽，“好啊，哎，白塵那孩子就是事業上太拚，平時又太重情誼，我都說過了，該推的還是得推啊，就是不聽。”

  蔚芸妍的目的達到了，喜上眉梢，有了爺爺撐腰，她就不信達不到目的。

  管那個女人有天大的本事，一會兒也要羞辱得她抬不起頭。

  今天這個宴會廳裏，還能有人比她高貴麽。

  想到這裏，蔚芸妍整個人氣勢都強了幾分，邁著的步子都更加有力。

  裴羽熱得昏昏欲睡，靠著柱子打著哈欠，季白塵順著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撈起來，裴羽懶懶得膩在他懷裏，就跟沒骨頭似的。

  鄒琴再不來，她真的要困了。

  連著幾天沒好好休息了，一跳下飛機不是開會就是來參加宴會，半點閑暇都沒有，剛坐在那裏玩手機，感覺手指都是打著飄的。

  幾個哈欠下來，淚眼婆娑，裴羽睜著朦朧的睡眼，眼看著朝自己和季白塵緩緩走近的蔚老爺子，飛速從季白塵懷裏彈出來，抄起手機對著前置相機檢查著自己的妝容儀態，順便嘲諷著，“你的桃花過來了。”

  季白塵是背對著他們的，聽裴羽這麽一說，反而精神抖擻，他還以為要再過一會兒，蔚爺爺親自過來，正合他意。

  “準備好了麽？”季白塵俯在她耳邊低聲問著。

  裴羽抿了抿唇，白了他一眼，“是看上你又不是看上我，我準備什麽。”

  季白塵輕笑了聲，幫她理了理長發，隨後牽著她一起正過身，說是牽，裴羽幾乎是被他這麽一大股力道帶過來正麵迎戰的，所幸她已經切換好了平日開會工作時候的端莊模樣。

  蔚老爺子耳聰目明，從遠處就瞧見了依偎在季白塵身邊的女孩，心底一沉，走近了才看清女孩的眉眼，確實是個很俊的女孩，眉眼生得標誌，儀態也端莊。

  但畢竟是刀劍荊棘從裏過來的人，麵上一點也瞧不出，依舊客客氣氣得招呼著，“白塵，我來看看你是不是晚上喝多了有點不舒服，這位是.......”

  季白塵大大方方得將手換到裴羽的白皙的肩上，“蔚爺爺，這是羽羽，我的未婚妻。”

  “未.....未婚妻？”蔚老爺子聽到這三個字後退了一步。

  想當年季老爺子跟他透露過給白塵定了個娃娃親，說是老蘇家的蘇婉，那孩子他一直見，不是眼前的女孩。

  裴羽溫婉得笑著，禮數有加，“蔚爺爺好，我叫裴羽，很小的時候跟著爺爺到您家做過客，那時候惹了不少笑話，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

  蔚老爺子頓時就跟點了穴似的，身子一僵。

  老裴家的.......

  半晌才回過神來，一雙手布滿了歲月的痕跡，顫抖著伸向裴羽，“你是.......羽羽，我記得，記得........”

  “好孩子，讓爺爺看看，都長這麽大了。”

  裴羽乖巧得應了聲，走到蔚老爺子麵前，湊得近了些，握住了他的手。

  老人的手心有些涼，還在微微顫栗。

  被爺爺甩開手不知所以的蔚芸妍可算是徹底呆滯了，上下得打量著裴羽，眸底的妒火越燒越旺。

  她不是沒見過世麵的，眼前的女孩一登場就第一時間驚豔到了她。

  對著小姐妹們，她或許會酸幾句。

  但在心底她不得不認，這女孩和她比自然是更勝一籌的。

  她聽到女孩的自我介紹，在腦中過了一遍。

  裴家的，裴羽......

  突然腦中閃過一些片段，那不就是早年出事的裴家。

  她的唇邊頓時掛上了冷笑，這世道真是日漸敗落，這種囚犯的女兒也能登上台麵了。

  “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蔚老爺子說到這裏，就哽咽了。

  當年裴家出事，他正好被請回帝都參加為期三個月的封閉會議。

  等他回來，裴家已經空了。

  連裴家的老宅，都被抄了，除了在牢裏的裴司賢，什麽都沒剩下，更別提裴羽的影子。

  他當時又悔又恨，都怪自己晚了一步，沒有幫上自己的老友。

  老裴矜矜業業，過得謹小慎微，沒想到臨了是這麽個結局，連帶著孩子們都不能善終。

  等他暗中調查，卻發現這裏頭涉及的人和事錯綜複雜到牽一發而動全身。

  而自己也已經退下來了，就算要算賬，也無力回天了。

  裴羽失蹤，裴司賢入獄，還能做些什麽呢？

  他也派人到處打聽，都沒有裴羽的消息。

  “蔚爺爺，都過去了。”裴羽對老人的反應有一絲觸動，這麽多年，她很久都沒看到真正為裴家難受的人。

  她受到的冷言冷語，譏諷嘲笑，都堆成了山。

  看慣了世界的淡漠和殘酷，心裏就冷了，這會兒反而有些不適應。

  蔚老爺子試了試眼角的淚，將她的手交回到季白塵手中，兩個孩子站在一起確實登對，是自家孫女晚了一步。

  “白塵，你可要好好對羽羽。”

  這個時候，說再多都是多餘，不如說點實際的，蔚老爺子覺得唯有自己真心的祝福能勉強抵消一些心中的愧疚。

  季白塵和裴羽對視一眼，一齊向老人頷首道謝。

  看著是溫馨的畫麵，可同在這個畫麵的蔚芸妍卻因為太過吃驚自己爺爺的反應完全插不上話。

  在聽到裴羽身份的時候她還竊喜著，可一轉眼自家爺爺就已經默許了這段婚事，完全沒問自己爭取。

  這特麽是鬧著玩麽？

  她找來的救兵這麽快就倒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