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道別

  白夢約好了皇帝。

  換上了一身潔白的裙裝，烏黑的長發隨意散落在腰間，用煙灰色的籮黛描了細長的眉，唇齒間一點朱紅，膚白勝雪，臉頰清瘦，那雙眸子清澈得不像話卻又隱約閃爍著令人心碎哀婉的細碎微光。

  係統罕見地沉默，什麽都沒說。

  銅鏡裏映照出來的嬌美容顏，已經含著掩不住的病弱，白夢望著那麵鏡子，輕歎，又抿過紅紙，加深了那抹鮮紅來掩飾。

  “我今天好看嗎？”

  過了幾秒，才傳來係統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清冷官方，卻似乎夾雜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好看。”

  “你真的要和他挑明實情嗎？違反規定是會有懲罰的。還有，你現在的身體怕是撐不過跳完一支舞了。”

  白夢聽到這裏，動作頓了一下，眸子裏的光迅速地暗淡下去，浮現出自嘲。

  很輕的笑了一下。

  “我總不能讓他陪著我去死吧。他的性子我很清楚，總是那麽倔，不說清楚他怎麽肯同意放我走。早知道當初就多待在一起了。”

  白夢忍著翻湧上來的劇痛，已經沒有多少力氣說話了。盡力扯出一抹笑，眼神多了幾分狡黠。

  “阿拉丁，謝謝你～我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怕是這次也要任性地讓你給我收拾爛攤子了。”

  白夢以為這些任務都沒什麽難度。

  可偏偏忽略了。

  最難控製的，卻是感情。

  阿拉丁沒有回答，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就像是壞了一樣安靜。

  皇帝如約趕到白夢留給他的地點，卻沒有看到人，神色也不若往常那般沉穩冷靜，而是罕見地慌亂。

  “白夢？”

  “你在哪？”

  他心口一緊，狹長好看的桃花眼裏沒了溫潤清冷的冷淡，此刻滿是害怕。

  怕一回頭，白夢，便真成了他的一場白日長夢。

  忽然，微風拂過，裹挾著桃花香甜甜膩的氣息，細碎晶瑩的花瓣飄轉掉落，拂過皇帝的臉頰。

  皇帝眸子裏的光驀然亮起，轉身。

  那裙擺翩翩舞動起來，就像是跳躍飛舞的螢蝶，樹下的人白衣勝雪，膚若凝脂，烏發紅唇，輕盈起舞的姿態美得不可方物。

  像是輕輕觸動就會破碎的水麵上的倒影。

  叫他連呼吸都忘了。或是生怕觸碎這幅景象。

  白夢看著站在不遠處，體型修長，俊朗好看的少年，唇邊的笑意加深，視線已經逐漸開始模糊了，連少年的容貌都漸漸化為了模糊的虛影。

  腳下一個不穩，力竭摔倒在地。

  皇帝的神情立馬就變了，急忙衝上前去，把白夢緊緊地摟在懷裏。

  這他才注意到，白夢唇邊殘留的鮮血，眸子緊縮，更抱緊了她，難以置信地問道：“怎麽會這樣？朕去給你找來天下所有的神醫，定會讓你安然無恙的。”

  白夢用盡力氣抓住皇帝。

  搖搖頭，輕笑，眼眸裏流轉著溫柔和情愫，眉眼之間盡是留戀和不舍。

  決定和皇帝坦白真相。

  “皇上，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隻是碰巧運氣好，得到了一盞神燈。通過這盞燈我可以穿越時空，幫助神燈完成任務的話，我可以實現三個心願。”

  看著皇帝眉頭緊皺的模樣，白夢無奈，隻好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我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所以沒辦法救我的。我該回到我那個世界了。我真的很高興遇到皇上你…”

  皇帝聽得似懂非懂。

  但是很快地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急切地問道：“那我應該怎麽去找你？”

  白夢聽到這句話，心頭一陣難言的酸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

  皇帝似乎是從白夢的反應裏懂了一切。

  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既然我沒辦法找你，那我就陪你一起離開。”

  白夢害怕的就是這個。急得猛烈地嗑了起來，嘴角分不清是血跡還是唇脂，連妝容都掩飾不住她此刻的蒼白憔悴。

  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角，認真地看著他，說出的一字一句都沁著血：“皇帝…你答應我，要好好活著，絕對！不能來陪我。你身後還有萬裏江山，還有殷殷子民，還要創建從未有過的錦繡盛世，開拓屬於你的豐功偉績。你的名字將會永刻史書，而那時候，我一定能看到你！”

  皇帝的語氣帶著蒼涼，眸子溢起濃濃的悲傷，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懷裏的人氣息在逐漸衰弱，可他卻從未像現在這樣無能為力。

  “若你不在我身邊，朕要這些又有何用？”

  白夢說話已經很費勁了，她還在努力地往皇帝的方向看去。

  “這…算是我求皇帝的最後一件事情，好嗎？要好好活著，帶著我的那份，不然我不會安心離開的。要是你尋死，就算以後相遇，我也再不會理你…”

  說完這句話，白夢再也撐不住了，耳邊傳來係統倒計時的聲音，毒素徹底侵蝕了她的意識，輕而易舉地剝離了她和這個世界的聯係。接下來的事情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皇帝的眼前終於模糊一片。

  後知後覺地抱著已經安然睡去的白夢嚎啕大哭起來，嘴裏不停地重複著好。

  那幾天，滿朝上下都以為皇帝會傷心欲絕，但是在埋葬了白夢之後，皇帝就上了朝，宣布將病故的白夢追封為他的皇後，之後便一心一意隻顧著打理朝政，勵精圖治，大有盛世之風。

  隻是，皇帝變得更加不愛笑了。而且常常在那座宮殿裏一待就是一整天。

  幾十年來。

  後宮凋零，除卻最初的幾個被安排的嬪妃，再也沒有納過新人。

  任憑大臣怎麽規勸都沒有任何作用，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理解了皇帝的深情，不再提起。

  皇帝臨終之前，叫來了傳位的繼承人到床邊，語氣沒有絲毫對死亡的畏懼和害怕，反倒是很平靜，將遺詔交給他便讓他先出去了。

  對著空無一人的殿，輕笑：“完成了你的心願，也沒有去尋死，阿夢，你總不能不理我了吧？我終於…能去陪你了。”

  新皇展開那紙遺詔。

  上麵隻寫著：死後與皇後同葬。

  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