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作者:弘日昕      更新:2021-02-06 02:03      字數:4795
  轉眼到了雍正九年,這日清晨,眾妃嬪都聚攏在景仁宮裏請安。

  自從皇後病重,皇上便降旨讓皇後安身養病,後宮之事均交由熹貴妃處理。

  到今日為止,已經過了快要一年了,可是皇後的病亦未見好轉,而且身體還每況愈下。

  眾妃嬪行禮,“給熹貴妃請安!”

  熹貴妃環視眾人一眼,道,“如今正值皇宮之多事之秋,皇上身為微恙,皇後亦身染重疾,故此,還望姐妹們謹慎持躬,做好妃嬪本分!”

  “是,熹貴妃教訓的極是,姐妹們謹記!”由著裕妃帶頭,眾妃嬪一同向熹貴妃行禮,熹貴妃訓斥了幾句,就讓眾妃嬪都散去。

  眾妃嬪退下後,裕妃卻留了下來。

  她扶著熹妃回到廂房中,方道,“聽說皇後病重,皇上早晨已經降旨,把皇後移到暢春園去了!”

  “什麽?”熹貴妃停一停道,“這好端端的怎麽就移到暢春園去了?你可收到什麽風聲了嗎?”

  “聽說是暢春園風景優雅,佛寺眾多,便於皇後禮佛賞景,於皇後的病有益處!”裕妃沉思片刻,方道,“皇上也跟著搬到圓明園居住,以方便照顧皇後了!”

  熹貴妃感歎道,“皇後到底是皇上的原配啊,皇上待皇後還真是有那一份難得的情誼!”她旋即又盯著裕妃道,“這份難得的情誼,卻是咱們怎樣也盼不來的!”

  “是啊,皇上與皇後比翼情深,叫咱們好生豔羨啊!”裕妃也跟著感歎道,“隻是如今禦醫診治說,皇後已病入膏肓,已非藥石之所及了!”

  ……

  暢春園中,皇後躺在睡榻上□□著,“本宮的頭好痛啊,身體好痛,你們快去把禦醫召來!”

  桂嬤嬤跪下道,“娘娘,禦醫來了幾趟了,都是開了藥方才走的,奴婢們都給您用了藥,可是不見起色,可怎麽好!”

  “都是一群不中用的東西!”皇後勉強支起身體,道,“你們快去把熹貴妃身邊的趙姑姑請來,讓她來給本宮把脈,本宮信得過她的民間偏方!”

  桂嬤嬤支支吾吾,沉默片刻方道,“您前天病得昏昏沉沉的,熹貴妃已經稟明了皇上,讓趙姑姑過來給您看了,原本是讓趙姑姑給開方子的,可是趙姑姑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她留下了什麽話?”皇後強撐起疲倦的雙眸,盯著桂嬤嬤看。

  桂嬤嬤支支吾吾不敢說,皇後又費勁氣力的喊道,“說!”

  桂嬤嬤沉了片刻,方吸下一口氣,道,“趙姑姑留下一句‘藥醫不死病’就走了!”

  “藥醫不死病?她不是有很多的民間偏方嗎?怎麽也沒有法子?”皇後眼淚順著雙眸滑落,苦笑道,“她可是熹貴妃的人哪,哪裏願意盡心醫治本宮?熹貴妃巴不得本宮死了,她好統領後宮吧!”

  桂嬤嬤看著皇後哭的傷心,忙寬慰道,“娘娘,娘娘,您且放寬心,慢慢調治會好的!”

  “連禦醫都無法了,本宮還能好嗎?”皇後繼續流著眼淚苦笑道,“本宮不甘心啊,本宮還沒有當上母後皇太後啊!”

  “噓!”桂嬤嬤一驚,忙捂住皇後的嘴,“皇後娘娘,當心隔牆有耳,若是讓人聽了去,您可就是詛咒皇上的大罪啊!”

  “本宮還有什麽怕的?本宮還能有多少時日好活?”皇後斂去哭聲,道,“罷了,罷了,這兩日皇上可曾過來看望本宮?”

  “前兩日皇上還來看過娘娘,可是這兩日聽聞皇上身體也微恙,大臣們奏請皇上保重龍體,皇上便不曾過來了!”桂嬤嬤靜一靜道,“倒是四皇子和五皇子過來看過您兩回,您都睡著,奴不敢叫您!”

  “哈哈哈,哈哈哈,皇上身體微恙?”皇後哀傷的不能言語道,“皇上是看本宮不中用了,準備舍棄了本宮了嗎?”

  “皇後,皇後……”桂嬤嬤也跟著流眼淚。

  皇後一口氣過不去,突然暈厥了過去。

  ……

  熹貴妃正在廳裏與趙小翠閑聊,大丫急匆匆來報,“稟熹貴妃娘娘,皇後娘娘仙逝!”

  “什麽?”熹貴妃一驚,與趙小翠對視一眼,方又問道,“你說什麽?”

  大丫又重複了一遍,“皇後娘娘歿了!”

  趙小翠接口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是奴婢下午收到的消息!”大丫又躬身施了一禮,“皇上已下旨,整個皇宮布喪,舉國哀悼!”

  趙小翠道,“民女前兩日去看了皇後,就知道時日無多了,隻是沒想到竟然這樣快!”

  熹妃的眼淚奪眶而出,“本來以為你醫術超然,能令皇後病體漸愈,不曾想亦是回天乏力!”

  “皇後身體本來就十分虛弱,又久病纏身,即便華佗再世,也未必能救回皇後!”趙小翠看著熹貴妃哭得傷心,道,“人死不能複生,還望娘娘您保重鳳體!”

  “宏立能得皇上如此垂愛,到底也有皇後的一份功勞,原本想著還能與皇後一同成為皇太後,沒想到結果竟是如此出乎意料之外!”熹貴妃抹了抹淚,道,“到底是皇後造下的殺孽太多,生生奪走了皇上太多無辜龍子的性命,老天爺便把她當太後的福氣給奪去了!”

  “是啊,孩子到底是無辜的,隻是皇後嫉妒之心作怪罷了!”趙小翠也感歎了一聲,道,“聽說皇後病重的這段日子,皇上不僅殷勤看望,還親自照顧皇後,皇上待皇後這般情深,皇後到底也能含笑於九泉了!”

  “若不是咱們把皇後做下的那些齷齪事瞞了下來,否則皇上哪裏還能不遷怒於皇後!”熹貴妃感歎道。

  趙小翠拍了拍熹貴妃的手,道,“那是您心善,您守信,給了皇後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相信老天爺一定會給您更大的福氣的!”

  ……

  兩天後,暢春園傳來消息,皇後薨逝,舉國哀悼,皇上親賜諡號孝敬,罷朝三日,以表哀思,並降旨命宏立和宏軸替皇後守靈,以表孝道。

  皇後的梓宮安奉於暢春園供奉,皇上本欲親自含殮,隻無奈身體不佳,又加上皇上替皇後含殮於禮不合,經過眾臣勸諫方作罷,改由宏立和宏軸代勞。皇宮裏哀聲一片,宏立哀慟不能起,甚得皇上讚賞。

  一個多月過去,皇上的身體終於痊愈,便親自降旨讓皇後的梓宮先葬入帝陵,以示恩寵,皇後喪儀剛過,皇上便又降下一道旨意,令熹貴妃行使皇後之權,攝六宮事,宮中一切方恢複平靜。

  過得幾日,宏軸從承乾宮請安後回乾東所的路上,遇到了皇上身邊的肖公公。

  他打了一個千道,“五皇子,皇上讓您去一趟!”

  “父皇讓我去?”宏軸先是一怔,旋即方問道,“肖公公可知是何事啊?”

  “皇上與五皇子敘一敘父子情分呢,您隻管去就是了!”肖公公賠笑道。

  五皇子默然片刻,從袖子中拿出一錠銀元寶,遞到肖公公的手中,道,“父皇慣來管教兒女嚴格,也容不得絲毫的行差踏錯,肖公公在父皇身邊服侍多時,對待父皇最近的喜好已是十分清楚,還望指點一二!”

  肖公公把銀子收入袖子中,笑道,“得,奴看您身為皇子也不容易,咱家也就給你透露一兩句!”

  肖公公默了默道,“今兒個啊,皇上把教授你們的太傅叫到養心殿裏問話,太傅把你們的課業都呈給皇上看了,皇上把您的課業和四皇子的課業比對了一番,旋即自言自語的說了一番話!”

  “哦,什麽話?”五皇子眼眸一抬,忙問道。

  “不曾想宏軸的課業竟然也做的這樣好,簡直可以和宏立比肩了!”肖公公若有所思的抬眸盯著五皇子,道,“老奴聽到皇上這樣讚賞您,自然是順著皇上的話說了!誰曾想倒惹了皇上動了怒氣!”

  “哦?”五皇子臉上浮出茫然,忙問道,“難道父皇對我們的功課不滿意?”

  “聽皇上的口吻是非常滿意!”肖公公又頻眉片刻方道,“可是最後卻道了一句,宏立乃先帝選定,朕鍾愛之子,朕不允許任何人與宏立比肩!”

  宏軸一驚,許久也沉默不語,肖公公碰了碰宏軸的肘子道,“五皇子,五皇子,老奴就言盡於此了,該如何應對聖駕,可就看您的了!”

  “是,是!謝謝肖公公提點了!”宏軸擦去額上的汗珠,跟隨肖公公的步伐來到養心殿。

  肖公公先進去稟報,宏軸隻聞得養心殿裏傳來一陣威嚴的聲音,“宣!”

  宏軸定了定心神,忙把心底的忐忑壓下,方跨大步伐往養心殿裏走去。

  他跨步走過一道又一道的宮瓦紅門,內心的跳動不知不覺在加速,他忙深吸一口氣,步履平穩,不急不緩的走到聖駕麵前,跪下躬身施了一禮,道,“給父皇請安,父皇萬福聖安!”

  “平身!”隻聞得皇上道了一聲平身,還提著朱筆慢條斯理的批改著奏折。

  宏軸想起宏誓的下場,鬥大的汗珠從額上滑過,滴落在了地上。

  時間在一秒一秒的流逝,宏軸一直靜靜的站著,不敢發一言。他強壓內心的恐懼,盡量讓自己鎮定。

  母妃曾告誡自己,父皇雖是一個明君,平常對待大臣也有些風趣,但他的缺點是比較喜怒無常,召見時需得小心應對,若不小心觸碰他的軟肋,便沒有任何人情可言,宏誓就是前車之鑒。

  所以,對待這樣的君主,隻有把他的毛捋順了,才能萬事大吉。

  如今的他正如在火上烤,真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努力,未曾得到父皇的讚賞,反而引來父皇的一頓猜忌,若有個行差踏錯的,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宏軸的思緒一直在盤旋著,卻還保持著頭腦清醒,等待父皇的召喚。

  稍事,皇上放下手中朱筆,抬眸看他,道,“你的課業做的很好,與宏立的不相伯仲,看來你們倆都是朕的好兒子!”

  皇上這話說的平靜無波的,宏軸的內心卻波濤洶湧,鬥大的汗珠又從額上滑落。宏軸默了默道,“兒子不敢與四哥比肩,四哥輕輕鬆鬆就完成了課業,兒子需日夜苦讀才能收到這樣的效果,若比起聰慧來,兒子跟四哥,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你也是朕的兒子,何須這樣妄自菲薄!”皇上抬眸看他,道。

  “兒子不是妄自菲薄,乃是有自知之明!”宏軸沉了沉道,“龍生九子,子子尚且不同!”

  “當年的九子奪嫡,乃是先帝的無奈,亦是朕的無奈,所以,朕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在朕的兒子們身上了!”皇上又抬眸看他,“朕看你最近很少出門,倒像是一個不問世事的閑散之人,這點倒是和朕還是親王時很像啊!”

  宏軸一驚,偷偷的抬眸盯了皇上一眼,又低下了頭,道,“父皇乃人中之龍,雖不問世事,卻是韜光養晦,胸有雄才偉略,兒子乃庸俗之人,心境平庸,隻愛悠閑之樂!”

  “你的這番話,朕也曾在聖祖麵前說過!”皇上慢條斯理的端起一盞茶,挑開了杯蓋,慢調斯理的吹了吹,飲下了一口茶。

  皇上如此舉動,在宏軸看來,就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宏軸思緒飛速的旋轉,道,“萬事萬物,乃是天定,父皇排行第四,四乃四平八穩之意,四哥也與父皇一樣,為四子,自有子承父業之佳兆,兒子排行老五,自然與五叔一樣,無心於朝政!”

  宏軸話落,又抬眸盯了皇上一眼,發覺皇上的臉上平和了許多,方繼續道,“此番努力,隻因為兒子乃父皇親子,自該為父皇爭氣,但兒子性格愛玩愛鬧,不比四哥沉著穩重,更受不了約束,實非可當重任之人!”

  “你能這樣想,朕心甚慰!”皇上沉思片刻,方把茶盞的杯蓋蓋上,抬眸看著宏軸道,“看到你們兄弟倆為課業努力,甚好!隻是你的習武也要跟上,咱們祖上靠的是馬背上得天下,朕還望你們將來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是,謹遵父皇聖訓!兒子謹記!”宏軸躬身施了一禮。

  ……

  從養心殿裏出來,宏軸才鬆了一口氣,在回去乾東二所的路上,宏軸的內心遲遲不能平靜,皇上的這一番告誡,已是十分明顯,自己不會有任何機會,也不能有任何機會。

  隻是自己剛才的那一些話,真的能讓父皇完全放下心來嗎?

  宏軸一路上都在思忖著皇上的話,他應該怎樣做才能讓皇上完全放心自己呢?

  過得兩日,這日晌午,皇上午休剛起,肖公公岌岌進來稟報道,“皇上,五皇子給自己辦了一場喪事,還讓大臣們都送上一份白禮,朝野上下鬧得沸沸揚揚的,把大臣們都驚動了!”

  “什麽?宏軸也太荒唐了!”皇上一怔,旋即憤怒道,“他好端端的給自己辦什麽喪禮?”

  “說是想看一看自己死後,有多少人為他送白禮!”肖公公歎聲道,“是啊,如今朝野上下都在議論五皇子,四皇子讓奴請皇上的旨意呢!”

  皇上在龍案上擊下一掌,憤怒道,“荒唐!”他本欲下旨責罰宏軸,可是想了想,卻道,“荒唐歸荒唐,隻要不要太過分,隨他去吧!”

  肖公公一怔,沉了沉方回稟道,“是!”

  皇上思忖片刻道,“你去告誡朝臣們,朕兒子們的事情自有朕來管束,讓他們少管,隻管做好自己分內之事!若多言於他們無益!”

  “是!”肖公公躬身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