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與韻兒一直走到山下，馬車剛好就到了。

  夫人在韻兒的攙扶下撩起裙擺跨上馬車，韻兒一壁扶著夫人，一壁道，“夫人，您慢點！”

  上了馬車方坐下，夫人便問派到相國寺祈福的嬤嬤道，“怎麽樣？此行還順利嗎？”

  歐陽嬤嬤掀開馬車簾左顧右盼片刻，方把簾子放下道，“夫人果然猜的沒錯，咱們的馬車前腳剛到沒多久，後腳便有馬車跟上來了！”

  韻兒讚道，“夫人果然料事如神！”

  “母妃替十四爺防著四爺，到底也是防著我的！”夫人了然道，旋即轉首問了歐陽嬤嬤道，“若不出所料，母妃的心腹明天便會去往相國寺查問，你可曾與住持師父套好了話了？”

  “您放心，早就按著你交代的事情辦好了，絕對不會讓嫻妃娘娘看出什麽破綻！”歐陽嬤嬤斬釘截鐵的道。

  “如此，我便安心了！”夫人頷了頷首。

  一個月的時光就這麽過去，這日清晨，夫人正在吃著蓮子羹，忽然韻兒急匆匆跑進來道，“夫人，年氏有了！”

  “年氏有了？”夫人眼眸一抬，鎮聲道，“好好說，有什麽了？”

  韻兒壓低了聲音道，“有孩子了！”她幫著夫人捶了捶肩膀，繼續道，“據說啊，是叫那薩滿法師算過了，九成是兒子呢！”

  夫人冷笑一聲，聲音變得平靜無波道，“到底還是讓她給懷上了！”

  “是啊，上回那個孩子才沒了多久啊，竟然又懷上了！”韻兒冷聲道，“聽說皇上最近聽了嫻妃娘娘的枕邊風，漸漸的倚重十四爺多些，咱們四爺也就空閑下來了！”

  “你說母妃這是何必呢，到底都是自己親生的骨肉啊！”夫人冷歎了一聲道。

  “也不知道是怎的，咱們四爺與嫻妃娘娘這些年是越發的不對付！”韻兒把聲音壓得極低。

  “好了，上輩子的事情不是咱們該議論的！”夫人端起茶杯飲下一口茶，話鋒一轉，慢條斯理的道，“這空閑下來了便都往年氏屋子裏跑了？不僅那劉氏，沈氏和鍾氏不中用，就是那個錢氏也是不中用，怎麽就留不住王爺的心呢！但凡有一個吸引王爺的，也不能讓年氏這麽椒房獨寵，這麽快就懷上了！”

  “夫人，奴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韻兒剝了一個橘子遞給夫人，曼聲道，“奴總覺得，咱們王爺待錢下娘雖好，但是更多的是尊重啊！”

  “不是你覺得，是本來就是如此啊！王爺每回回來，雖然都去看錢氏，但都是坐坐就走的，與其說奔著錢氏去的，倒不如說到底還是奔著宏立去的！”夫人感歎一聲，“王爺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怎能看得上錢氏那樣長相粗坯的女人？”

  夫人抬眸與韻兒對上一眼，方繼續道：“到底宏立還是得了他的心了，這樣總還好些！如此一來，有王爺對錢氏的感恩，又有王爺對宏立的喜愛，咱們的籌碼總算壓對了！”

  “可是王爺最喜歡的是年氏啊，一旦年氏的兒子出生，肯定是宏立最大的競爭對手了！”韻兒滿懷擔憂的道。

  “是啊，你說怎的年氏偏偏這個時候就有了？從眼下的情形看，的確待咱們不利啊！”夫人沉思片刻道，“別的姐妹倒還好說些，隻是年氏，慣來最得王爺的心，雖說這孩子出生，與宏立的年歲還差了一些，可是當年高祖皇帝寵愛董氏，那可是孩子出生就立了太子的，咱們四爺遺傳了祖上的情癡，難保不會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

  “呸，那咱們也詛咒年氏那孩子，就像董氏的兒子一般，剛出生幾個月就夭折，有那個名分，也沒有那個命！”韻兒咬牙切齒的道。

  夫人抬眸盯了韻兒一眼，慢條斯理道，“詛咒也未必應驗啊，這樣的事還是得萬無一失才好些的！”

  韻兒仔細揣摩著夫人話裏的意思，道，“您的意思是……”

  夫人抬眸對上韻兒的眸光。

  韻兒方繼續道，“除去年氏那一胎自己病弱故去的，咱們也下藥除去了年氏的一胎了，既是如此，咱們不妨再做一回！”

  “再做一回？下藥就太明目張膽了！”夫人抬眸，眸底的眸光時隱時現的，方道，“本來是無妨的，可是我剛剛答應了住持師父和錢氏，萬一……”

  “就做這一回無妨的！”韻兒沉了沉道，“這一回由著奴親自動手，做得隱蔽一些，應該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

  “錢氏到底也是一個精的，在這院子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難保……”夫人冷歎一聲道。

  “萬一知道了，咱們就當著她的麵當麵鑼正麵鼓的說清楚！”韻兒若有所思的道，“她若真是個精的，應該知道咱們這麽做也是為了他的兒子著想，自然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是啊，既然籌碼壓下了，我跟她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怎樣也要做一回了！”夫人鎮聲道。

  ……

  王爺從朝廷裏下朝回來，看見府裏幾個夫人姨娘正聚在院子裏賞花，便走了過來。“喲，蘊容，你們都好大的雅興啊！”

  “王爺！”夫人帶同眾姨娘向王爺行禮。

  夫人走了過來，命韻兒去了屋子裏把披風給拿來，向王爺道，“現下時辰尚早，王爺怎的那麽早就下朝了？”

  “父皇今日有些政務要處理，便讓我們幾個皇子先回了府中！”王爺歡喜的道。

  “王爺回來的正是時候，現下正值春季，百花爭豔的好時節，不若與我們姐妹們一同賞花遊園吧！”夫人體貼道，韻兒把披風取來了，夫人接過披風，為王爺披上，複道，“今兒個天氣轉涼，王爺怎的還穿的如此單薄，若著了風寒就不好了！”

  “總是你體貼細心！”王爺拍了拍夫人的柔胰，環視眾人一眼道，“賞花便罷了，你們觀賞即可，我今兒個過來，有一件喜事要宣布一下！”

  王爺伸出手掌，年氏走了過來，也伸出柔胰搭在王爺的手掌之上，王爺笑道，“年氏有了，今兒個本王高興，就賞府裏每人一株珍珠翡翠吧！”

  夫人把珍珠翡翠端了過來看，道，“這都是上等佳品呢！”

  王爺有片刻的不快，稍事後方道，“此乃蠻幫進貢的寶物，此番入朝朝賀，每個皇子都進獻一些，還有幾株成色更好的，他們呈給了父皇，後來聽說那幾株都給了十四弟府中了！”

  夫人思忖片刻，莞爾道，“父皇日理萬機的，哪裏能顧得上這些瑣事，是否給十四弟，自然是由母妃來安排的，王爺大可以不放在心上！”

  夫人的話落，王爺的臉上方慢慢浮出笑意。

  “恭喜王爺了！”由錢氏帶頭，府裏眾偏妃紛紛爭先恐後的賀喜，表麵上看如此，內心裏卻暗自打著各自的算盤。

  夫人暗暗的斜眯了沈氏一眼，笑道，“王爺，今兒個乘著您高興，我有個事也要跟您提一下！”

  王爺思忖片刻，道，“府中之事都是你在打點，若不是什麽大事，你拿主意便好了！”

  “這個事還得您親自過問的！”夫人環視眾人一眼，道，“王爺，錢氏搬到前院來住也有些日子了，下人們還總是錢下娘錢下娘的叫著，聽起來總像是矮人一截似的，咱們的宏立啊，也漸漸的大了，地位總該與人平等的！”

  夫人話落，劉氏與沈氏對視一眼，沈氏臉上的笑意隱沒，袖子下的手掌已經緊擰成拳，反觀劉氏，臉上卻泛出一抹輕蔑的笑意。

  “宏立？”王爺眼眸一抬，提起宏立，他的眼裏泛著一抹疼惜之光。

  夫人繼續道，“錢氏入府時也隻是沒名沒分的庶妃，如今皇上和母妃那裏還不知道她的存在，

  怎樣說她到底也是宏立的生母，妾身以為，在前院住著的姐妹們每日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是地位同等才好些！”

  “咱們朝的規矩，慣來是子憑母貴的，這點你倒是提醒的及時！”王爺靜一靜道，“明天上朝時，我會上折子給父皇，請父皇正式為錢氏正名，順道把年氏懷孕的事情也一並遞了折子上去！”

  夫人莞爾一笑，輕輕的頷了頷首。

  眾側妃的臉色各異，除去錢氏外，都把目光投向夫人，她這是什麽意思？

  錢氏卻一臉淡然的站著，似乎這一切，她隻是一個局外人，靜靜的聽從王爺和夫人的安排。

  剛賞完了花，往回走的路上，劉氏便從沈氏的身後趕了上來，見到其他人都不在了，方道，“夫人這是什麽意思？怎麽替錢氏說起話來了，你說這事真是奇了！”

  “是啊，我也納悶呢！”沈氏抬眸斜眯了劉氏一眼，道，“其實也沒什麽稀奇的，夫人慣來大度，她這是站在王爺的立場替王爺著想！”

  “我說姐姐，你還真以為夫人真是替王爺著想？”劉氏急道，“你也不想一想，夫人多番提及的是宏立，這才是重點啊！”

  “宏立不是王爺的骨肉嗎？這有什麽稀奇的？”沈氏一臉木訥的道。

  “不是，我說姐姐，你這是要急死我啊！”劉氏扯了扯沈氏的衣袖道，“你聽我說，夫人原本可是跟咱們站在一起的，如今怎的替錢氏母子說話了，你要知道，夫人重視的不止是錢氏，她連宏立也重視了，她自己可沒有兒子，你就沒有一點危機感！”

  “什麽危機感啊，妹妹，你的話真是可笑，王爺的兒子多了去了，哪裏隻有宏立一個了？那年氏不是也有一個兒子嗎？”沈氏嗬嗬笑道。

  “對，年氏是有一個兒子，但是那孩子還沒出生！是兒子閨女的還不知道呢，咱們急什麽呢？”劉氏靜一靜，慢慢道，“關鍵是夫人沒替年氏肚子裏的孩子說話，她卻替錢氏的兒子說話，你的兒子，錢氏的兒子，夫人的抉擇，你到底聽懂沒有啊？”

  “懂了啊！”沈氏木訥的頷了頷首道，“有句話不是說的好嘛，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說的不正是妹妹你嗎？”

  劉氏翻了翻白眼，道，“你真是榆木腦袋瓜子怎麽敲都不開竅是吧？敢情我今天這麽多的話都白說了是吧？”

  “閑著聊天打發時間唄，哪裏白說了呢？”沈氏莞爾一笑。

  “不可理喻！”劉氏氣憤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