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壁往清心寺的山上走去，一壁不停的擦汗。

  幸得半山腰有一座涼亭，夫人方在涼亭裏歇歇腳。

  “哎喲，真累啊！”夫人歇在了涼亭裏，不停的扇風，旋即轉首問韻兒道，“還有多久才能到山上呢？”

  韻兒張望了一下，道，“這才到了半山腰呢，還有一半的路程要走！”

  “這才到了半山腰？”夫人一臉折磨的道，“不是說這座山不高嗎？”

  “是啊，奴聽說，錢氏每回來都是步行上去的，應該不高的！”韻兒若有所思的道。

  “這還叫不高？這才走了半山腰，我都要走不動路了！” 夫人歎了一聲道，“難道她們還真是鐵打的身子骨？”

  “奴婢倒是一點都不累，不如奴扶著您往山上走吧！”韻兒道。

  “再歇歇，再歇歇，我的腳酸的緊！”夫人慢悠悠的垂著雙腿，自言自語的道，“難不成我真的這麽差勁，連錢氏也不如了？”

  韻兒盯了夫人一眼，蹲下身子來幫著夫人垂腿，想了想道，“夫人您身份尊貴，又打小便養尊處優的，自然爬不得山，不比錢氏，就是賤骨頭一個，一輩子當下人的命，爬起山路來才是那般的利索！”

  “如今王爺還真就寵著她呢，哪裏還是當下人的命啊！”夫人有些不快的拉長了尾音道。

  韻兒仔細揣摩著夫人的神色，靜一靜道，“還別說，命裏長成的財不容易更改呢，就像奴一樣，是一輩子服侍夫人的命，爬了這麽久的山，當真是一點都不累，想來那錢氏生來就是和奴一樣，都是服侍別人的命！”

  韻兒的話正中夫人的下懷，她釋懷一笑道，“難得你這麽會說話，我自不該拿錢氏做比較的！”

  夫人站起身，伸出手掌搭在韻兒的掌心，笑道，“你扶著我走吧，再這麽耽擱下去，該是下午了，供佛是上午最好的！”

  “您這麽虔誠，刻意來清心寺禮佛的，菩薩知道您的心意，就算是誤了時辰，也會保佑您心想事成的！”韻兒笑道。

  “但願如你所言！”夫人靜一靜笑道。

  韻兒沉了沉道，“夫人，奴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的！”

  “這裏就隻有咱們主仆二人在，沒什麽不當說的！”夫人一壁艱難的往山上走，一壁道。

  “您走路走的這麽辛苦，奴看著都心疼，您真的不應該讓馬車去相國寺，咱們在這裏步行的！”韻兒若有所思的道，“您繞道都繞了，怎的還要馬車去往相國寺？”

  “咱們總該掩人耳目的！來的人越少，自然越好！”夫人斂了斂衣襟，道，“相國寺的主持與我還有些交情，咱們先知會一聲，萬一出了什麽岔子，主持師父得有一個說辭！”

  “應該是不會出什麽岔子的，誰能想到咱們會繞道清心寺，您說是吧？”韻兒頻眉思量片刻。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府裏的那些姨娘，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咱們得做到滴水不漏才能安心！”夫人歎了一聲，道，“辛苦一些就辛苦一些吧，養尊處優的慣了，走一走山路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也是不錯！”

  夫人想起兒時的生活，眼眸中浮現出一抹似有若無的憂傷。

  韻兒繼續扶著夫人往山上走，轉移話題道，“是啊，您說這山上的野花野草那麽多，怪不得空氣這麽清新呢，這可是咱們在相國寺也從未曾看過的景致！”

  “這裏人煙稀少，野花野草自然也長的好些，空氣和景致自然更好了！”夫人莞爾一笑道，“若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裏，倒是可以說是別有洞天了！”

  ……

  夫人和韻兒一路上說著話打發時間，果然沒一會兒工夫，就到了清心寺了。

  深沉而悠遠的鍾聲傳來，夫人才回過神來。

  “這便到了！”夫人抬眸，莞爾一笑道，“看著這牌坊倒也壯觀，不似普通荒郊野外的寺院那樣的粗坯簡陋！”

  “聽說是錢氏最近才捐資修建起來的，看來自從得了咱們王爺寵愛，她的確得到了不少的賞賜！”韻兒話落，夫人轉首看她，這才忙噤了聲。

  “受寵賞賜自然就多，這是咱們府裏的規矩，無論是誰都是這樣的待遇，這倒沒什麽稀奇！”夫人輕哼一聲，一臉自信的道，“不過……受寵歸受寵，沒有娘家的身份地位支持，在王爺那裏，是永遠也不會有出頭之日的！”

  “王爺寵愛錢氏倒沒什麽，隻是最近王爺連她那個兒子宏立也重視了……”韻兒欲要再言，夫人轉首盯了韻兒一眼，跨步往清心寺上走，悠然歎了一聲後鎮聲道，“好了，休要再說！”

  ……

  錢氏和趙小翠正在禮佛，忽然聽見寺院外有腳步聲緩緩傳來，錢氏眸底有笑意溢出，低語一句，“來了？”

  “咱們繼續虔誠禮佛！”趙小翠轉首，壓了壓錢氏的柔夷道。

  她話音剛落，貴嬤嬤就提著裙子小跑著進來，“錢下娘，趙姑姑，夫人來了！”

  “果然來了！”趙小翠與錢氏對視一眼，眸底精光一輪。

  不一會兒工夫，就有知客僧進門稟報，合掌道，“師父，山門外有貴客到了！”

  主持師父正在念佛，旋即停下手中的佛珠，抬眸道，“有新的貴客到了？”

  “新的貴客到了！”

  “那咱們去迎一迎！”主持師父起身，向錢氏和趙小翠合掌道，“兩位施主請稍坐用茶，貧尼去去便來了！”

  “主持師父您忙！”錢氏合掌回禮道。

  主持師父剛步出山門，便與夫人碰了一個正著，“是你？”她麵上的笑意突然隱去，旋即換了一副奇異的表情。

  夫人迎上主持師父，也嚇了一大跳，“你怎麽也在這？”

  “哼，咱們可真是冤家路窄啊！”主持師父冷笑了一聲，斜瞪了夫人一眼，旋即把怒氣壓下，又換了一副淡淡的表情。

  韻兒在一旁木訥的看著，完全摸不著頭腦。

  主持師父旋即道，“這是我的寺院，我不在這兒，在哪兒！”

  “那我也不便叨擾了你的清修了！”夫人旋即轉身便要跨步離去。

  韻兒一臉茫然，緊跟上去，這才慌忙問道，“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咱們中了別人的圈套了！”

  “圈套？什麽圈套？”

  韻兒話音未落，主持師父的聲音就從身後來了，“如今貴為王爺府的夫人了，架子也夠大了，看來我這張老臉你也不放在眼裏了！”

  主持師父話落，夫人才硬著頭皮轉身，她的話平淡的看不出任何波瀾，道，“哪兒的話，不過不想討人嫌罷了！”

  看著如此服軟的夫人，韻兒更是一頭霧水了。

  “你頂著蘊容的名字也這麽多年了，我本來也不想多說什麽，如今既然來了，不妨到寺裏禮一禮佛，喝一杯茶水吧！”

  “過去的事總是過去了，還提他幹什麽？”夫人硬是扯出一抹笑來道，“難道你還想要糾纏過往？那可枉費你這段時間的清修功德了！”

  主持師父怔然片刻，方接口道，“是否對我的功德有損，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多嘴！”

  她旋即轉身往寺裏走，方繼續道，“有些事能過去，有些事卻是不能，總有些話該說清楚才好些的！”

  主持師父看來是不肯妥協了，她隻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一個出家人而已，夫人您怕她幹什麽？”韻兒一壁跟著夫人的腳步走，一壁奇道。

  “住口！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夫人轉首瞪了韻兒一眼。

  步入知客堂，夫人方發現錢氏也在。

  主持師父微閉著眼睛，靜靜的撚動著手裏的佛珠，“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也該重新拿出來曬一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