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月初八，王爺府裏的老嬤嬤提著籃子在院子裏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守候著，她在府裏多年，知道這府裏的規矩，一般這個時分，主子們都會派下人去拿些日常所需，現在正是偶遇的最佳時機。

  這雖然是約定俗成的禮節，但是老嬤嬤還是在甄氏的引薦下，事先和錢氏見了麵，商談的結果，自然是選在這樣的日子最好，能夠完全擺脫嫌疑。

  等了好一會兒工夫，終於等來了老嬤嬤要等的人。

  老嬤嬤提著籃子在樹後麵靜靜的靠著，直到兩個人靠近了一些，就從樹後直接衝了出來，與這兩個人碰了一個正著。

  “哎喲，哪個沒頭的蝦子這麽胡衝亂撞的，仔細我找錢娘說理去！”說話的正是錢氏廂房裏服侍的大丫，她一個趔踞，險些摔倒在地，口裏罵罵咧咧的。

  “哎喲，哎喲，大丫姐，你沒事吧！”說話的正是錢氏廂房裏服侍的小丫。

  “痛死我了，還沒事？你讓人家撞一個試一試！”大丫依舊罵罵咧咧的道。

  “是啊，哪個沒長眼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連你大丫姐也敢撞！”小丫也跟著吆喝，“我們錢娘如今可是四爺跟前的紅人，等著大丫姐請錢娘幫著做主，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口裏這麽說著，其實大丫和小丫內心也清楚，她們真正的靠山是誰。

  雖說錢氏受寵，但是從地位上看，依舊比不上王爺府裏的那幾個側妃，大丫和小丫不過拿錢氏當擋箭牌罷了。

  她們真正的主子，才是這王府裏除去王爺之外還能說的上話的人。

  老嬤嬤偷偷斜了一眼大丫和小丫，確定她們就是甄氏口裏說的，夫人的兩個抓牙，這才接口道，“哎喲，罪過，罪過！衝撞了兩位姐姐，真是對不起啊，我給你們賠不是了，賠不是了！”

  “貴嬤嬤，是你！”大丫抬眸看了貴嬤嬤一眼，道。

  “什麽貴嬤嬤？一個卑賤的下人，你還叫她嬤嬤？”小丫也抬眸，不屑的打量貴嬤嬤幾眼，“一個廚房打雜的也敢這麽橫衝直撞，真是反了天了，也不看看我們是誰房裏的人！”

  大丫交叉著雙手，道，“你到咱們王爺府裏來，也算是有年份的了，若按歲數算，也該是有資曆的人，可是你依舊在廚房裏打雜，可見你這一輩子是沒有出頭了！”

  她靜一靜，冷冷一笑的打量著貴嬤嬤道，“雖說咱們都是當下人的，可是，跟對了主子很重要，常言道，‘打狗還得看主人’，別說姑娘我沒奉勸你，你別是沒一個眉高眼低的，到時候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兩位姐姐教訓的極是，是奴的錯，是奴的錯！”貴嬤嬤點頭哈腰的賠不是，她平常可沒少讓這樣的人欺負，應對起來是駕輕就熟，這樣的下人，雖說凶狠，但畢竟也是府裏的下人，通常隻要賠上兩句好話就能過去。

  但這一回與以前不同，這是貴嬤嬤翻身的好機會。

  “什麽？姐姐？”小丫叉腰，斯牙咧嘴的道，“剛讓你做事說話得有個眉高眼低的，你就叫我們姐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年紀，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一團了，真是豈有此理！”

  “是，是！我的錯，我的錯！”貴嬤嬤又賠了不是。

  “哎呀，小丫，她在咱們麵前都低頭認錯了，咱就算了！”大丫給小丫尋了一個台階下。

  誰知道小丫卻不願意見好就收，道，“想要這麽容易算了，可沒那麽容易，撞的你那麽疼！”

  大丫小聲的勸小丫道，“你隻顧著生氣，可別忘了，咱們這一趟出來，錢娘可是吩咐了咱們任務的，若是誤了主子的事情，你能擔待的起嗎？”

  小丫這才回神，“哎喲，險些誤了大事了！”

  貴嬤嬤眼看著兩個人就要離開，依舊沒有詢問她提著籃子的意思，這才故作緊張的道，“哎喲，兩位姑娘，拜托，拜托，現下先讓我離開，再拖延下去我該誤了吉時了！”

  “誤了吉時？”貴嬤嬤的話這才引起大丫的警覺，“對了，你提著籃子是要上哪去啊？”

  貴嬤嬤故意支支吾吾的。

  小丫的興趣也讓貴嬤嬤給提了起來，她仔細的翻看貴嬤嬤籃子裏的東西，看著大丫道，|“喲，這麽多的東西都是敬神的？你別是做了什麽虧心的事了？”

  “姑娘真是愛說笑，哪能呢！”貴嬤嬤賠笑道。

  “還別說！”大丫也伸手翻看籃子裏的東西，“這麽多的東西都不用銀子的麽？你一個月的宿消才多少啊？是不是挪用府裏的用度中飽私囊？還不從實招來！”

  “哎喲，哎喲，姑娘，您可真是冤枉我了！廚房裏的東西，都不是我在采購，再說了，這一個月下來，都是由蘇公公親自查驗的，我哪能中飽私囊呢？”貴嬤嬤故作著急的道。

  貴嬤嬤的表現更提起了大丫和小丫的興趣，小丫故意冷笑一聲，道，“你最好實話實說，到底是什麽事情，否則我們就在府裏嚷嚷，說是你克扣府裏物資中飽私囊，到時候可有你受的！”

  “哎喲，別啊！”貴嬤嬤眉頭緊鎖，內心卻樂開了花，大丫和小丫中了她的計了。“我不過是去清心寺還願，這些東西都是我幾個侄子，侄女，還有我兒子的，幾家人合在一起！”

  “真有那麽靈？”大丫好奇的看著貴嬤嬤。

  “靈，靈！”貴嬤嬤故意歡喜的手舞足蹈，道，“我那侄女兒，都二十好幾了嫁不出去，到清心寺求了求，結果沒一個月的工夫就有媒婆上門說親，嫁出去了，還有我那個侄子，我剛幫他求，才兩個月的工夫就娶了媳婦了，還有我那個兒子……”

  “好了，好了！”大丫看著貴嬤嬤嘟嘟囔囔的說，忙製止道，“既然你忙著去寺裏上香，我就不誤你的吉時了！”

  “怎麽都是求姻緣的？”小丫想了想道。

  “寺裏供奉的和合二仙，求姻緣最是靈驗！”貴嬤嬤道。

  “求姻緣？”小丫眼眸一亮，旋即淡淡道，“那不耽誤你時間了，嬤嬤走好！”

  “嗯嗯！”貴嬤嬤故意看了看日頭，“哎喲，這麽晚了，肯定得誤事咯！”

  大丫和小丫相視一笑，小丫躍躍欲試道，“大丫姐，你聽到沒有，那寺裏求姻緣最靈驗，咱們要不要也去求一求？”

  “咱們的婚姻都是夫人安排的，夫人沒有點頭，咱們可沒有出嫁的機會，你可別忘了，咱們的賣身契都在府裏呢！”大丫靜一靜道，“咱們的事情倒是不急，但眼下卻是咱們一個大好的時機！”

  “嗯？”小丫抬眸奇道，“什麽時機？”

  “你說說你，是想男人想魔怔了嗎？連這麽大好的機會也沒發覺？”大丫左顧右盼，故意壓低了聲音道，“你發沒發覺，錢娘經常跑的就是清心寺？”

  “是啊！”小丫慵懶的點了點頭，旋即眼眸一亮道，“你是說……”

  “最近王爺到咱們夫人的廂房裏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你沒見夫人正發愁呢，咱們把這個消息報告給夫人，算不算是大功一件呢？”大丫接口道。

  “對啊，那咱們快走！”

  ……

  趙小翠忙活了一整個上午，直到黃昏才回到家。

  剛打開裏屋的門，就讓一個黑影給嚇著了。

  “哇！”趙小翠嚇得倒退了幾步，定睛一看方道，“你怎麽回事啊，悶聲不響的坐在這裏，跟鬼似的，你這是要嚇死我啊！”

  “我都等你一個下午了，你怎麽這會兒才回來啊？”趙大妞起身，打量著趙小翠道，“風塵仆仆的，這又是上哪去啊？”

  “我不就是……不就是在錢氏那裏坐了坐嘛！”

  “一坐就是一整個上午？”

  “有點事情商量嘛！”趙小翠靜一靜抬眸看趙大妞道，“都等了我一個下午了？店裏的事情不用忙活？孩子呢？不是交代你，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看著麽？”

  “大嫂今天來了一趟，抱了婷鈺過來，說是和兩個哥哥熟悉熟悉，也幫著咱們看了一會兒兒子！”趙大妞心不在焉的回應道，“今天店裏的生意蕭條一些，有大柱子一個人看著就成了，大嫂走後，就由大富看著咱們的兒子呢！”

  “難得呢，二哥看著，這兩個孩子也不鬧！”

  “我那兒子跟他爹親！”趙大妞有些落寞的撇了撇嘴，道，“就算跟你這個當三嬸的，也比跟我這個親娘親！”

  “你那個樣，有事沒事的咋咋呼呼的，哪個孩子能喜歡你啊？可不像大富，瞧瞧多疼他啊，大聲的話都沒有一句！”趙小翠莞爾一笑，“你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說的倒輕巧，大富平常忙生意都沒空管他，許久的日子才得了空閑，寶貝的跟香餑餑似的，我當然得管管了！”趙大妞靜一靜道，“我們仕忠可比你們商誠皮，難管教的多！”

  “我的商誠也皮，隻不過我的教育方法與你的教育方法不同！”趙小翠靜默片刻，抬眸狐疑的看著趙大妞道，“你在我這兒等了那麽久，是找我有啥事麽？”

  “哎喲，哎喲，你瞧一瞧我這個記性，這人還沒老呢，怎麽就這麽健忘，跟你聊起來就把正事忘了！”趙大妞拍了拍腦門，“我當然有事了，要不然我是閑的嗎？”

  “你愛咋呼，把正事都咋呼忘了！”趙小翠捂嘴輕笑道。

  “就會取笑我，沒點同情心！”趙大妞抬眸盯了趙小翠片刻，撇嘴道，“還說把大擔當親兄弟呢，他的事情你上心了嗎？”

  “大擔的事情？他又有什麽事啊？”趙小翠一怔，奇道。

  “不就是成婚的日子嘛！”趙大妞靜一靜道，“眼看著他和賈氏的婚期越發的近了，你還顧著忙活自己的事情？”

  “錢氏需要我的幫忙我有什麽辦法呢？大擔不會怪我的！”趙小翠定一定神，抬眸看趙大妞道，“大擔婚期的事情我不是早就知道了，也在前幾天幫著他置辦了房子了，怎麽？你還說我對他的事情不上心？你到底有沒有良心的？”

  “我也沒說你不好嘛，隻不過是順道提醒一下！”趙大妞換了一個笑臉道。

  “你這叫順道提醒啊？你這叫得寸進尺！”趙小翠不依道。

  “好嘛，好嘛，我用詞不當！”趙大妞眼珠子轉了轉，道，“別生氣了，我重新說！”

  “態度這麽好？不是有所求吧？”趙小翠打量著趙大妞道。

  “哎喲，這麽多年的姐妹真是沒有白做，嘻嘻！”趙大妞嬉皮笑臉的道。

  “還真有啊！哎喲，真夠累的了！”趙小翠伸了伸懶腰，道，“啥事啊，你說！”

  “你說大擔都快要成親了，我這個當姐姐的也沒有一樣拿的出手的禮物送給弟妹，所以思來想去……”趙大妞抬眸，有些訕訕道，“隻是麻煩你繡一件嫁衣，當是送給弟妹的見麵禮！”

  “拿我的手藝給你當見麵禮去？”趙小翠白了白眼。

  “哎喲，哎喲，咱們兩是一家人嘛，都是張家媳婦，論什麽你我啊！”趙大妞賠笑道。

  “這會兒是一家人了？”趙小翠斜眯著趙大妞道。

  “一直都是啊！瞧瞧那些妯娌的，誰有咱們的感情好啊？對吧？”趙大妞摟了摟趙小翠的胳膊，“你不同意嗎？”

  “我也沒說不可以啊！”趙小翠想了想，歡喜的道，“其實我一直都想不出大擔大婚要送的什麽禮物，你這個提議真好，幹脆這樣，我再繡一副龍鳳枕頭送給他們，當是我送給他們的禮物，表示好事成雙！”

  “你都幫他選了房子了，那個禮物夠貴重了！”趙大妞撇了撇嘴，道，“繡那麽多？時間夠嗎？好像隻有幾天的時間了！”

  “放心，舉手之勞的事，不會耽誤你弟弟的婚事的！”趙小翠拍了拍趙大妞的柔夷莞爾道。

  “你不是說你把擔哥兒也當親弟弟麽？這會兒怎麽成了我弟弟啦？”趙大妞抬眸盯著趙小翠看。

  “是，是，咱們的弟弟！”趙小翠拍了拍趙大妞的柔夷，頷首笑道。

  “對嘛，對嘛，姐姐繡給弟弟，天經地義嘛！”趙大妞歡喜的拍了拍趙小翠的肩膀，道，“我先走了，你忙你的哈！”

  “嗯！”趙小翠定神一想，“噯，這丫頭現在學的精了，連謝字也不舍得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