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廂房中，夫人正端起茶杯，抿下一口茶，雙手靜靜的摩挲著掌中茶杯，與她對麵而坐的女子眸光正落在夫人的身上，她亦靜默著不發一言。

  稍事，夫人提著掌中茶杯晃蕩著，晃蕩著，思緒在一波又一波的深沉，直到愁緒布滿了麵額，方抬眸對上女子的眸光，眸底似有一抹劍光在醞釀著，醞釀著，無限擴大。

  “聽教宏立的太傅說，宏立的功課長進了不少，特別是在書法和詩詞上多有造詣，長此下去……”四夫人垂下眼眸，將掌中的杯蓋合上，又抬眸盯視女子，眸底一縷亮光閃過，“錢氏難保沒有出頭之日了！”

  “他在書法上，詩詞上是造詣不錯，太傅也不是一次的誇他……”女子摩挲著掌中的茶杯，輕蔑的笑了一聲，“隻要四爺不把他們母子放在眼裏，就算他是文曲星降世也是白搭！”

  “星星之火，足可燎原，你怎麽就能斷定四爺永遠不會重視他？”四夫人聲音一凝，臉上多了幾分威嚴之色，道，“四爺惜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待沒有血脈關係的外人都那般憐惜，宏立的詩詞造詣又正好對了他的胃口，一旦讓四爺有所發現……”

  四夫人低垂了眼眸，又把掌中的茶杯往幾案上放下，咣當一聲響，“這還不是重點，若他隻是對詩詞和書法有所造詣，即便受到四爺的重視，將來也隻是一個閑散之人，不足為道，我親自試過他了，別看他小小年紀，說出的話已是富有哲理，若給了他在四爺麵前嶄露頭角的機會……”

  女子聽出了四夫人的弦外之音，忙接口道，“最近皇上對四爺頗為重視，口口聲聲讚賞四爺，這已是眾所周知的事！若不出意外，未來之事咱們也是端的八九不離十了！”

  “你知道便好了，若論起兒子來，我自己沒有兒子，誰的兒子受寵，我的地位橫豎也不會改變，四爺身為男子，乃是做大事的人，自然無暇顧慮這些小節，以錢氏那樣的身份地位，豈是能抬得起桌麵的？我身為四爺的正房嫡妃，自當為他分憂！”四夫人雙眼微閉，抬起手中的帕子拭了拭鼻尖，“可是你不同，你有兒子，咱們兩的關係好些，也頗談得來，若有幸同起同落，亦好相與一些！”

  “多謝夫人您的看重！”女子歡喜的起身行了一禮，“你說這錢氏也是，想起來還真是湊巧了，怎麽病的這麽及時，這都有多少日子沒見她的身影了？”

  “這眼看著到手的肥肉就要飛了，你真能甘心嗎？四爺為大事忙，難免有個思慮不周之處，可全賴身邊的賢人提點！在四爺眼中，母賢則子亦貴！”四夫人又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下一口茶，“身為夫人，我該做的也替你兒子做了，想要有成功，就要有付出，你身為孩子的親娘，若還這般默默無聞，到時候可就追悔莫及了！”

  “謝夫人的提點，一旦尋得機會，妾身一定好好在四爺麵前表現！他不是星星之火嗎？咱們就把他的火種給掐斷了去！”女子雙眼一抬，眸底一道劍光閃出，咬牙切齒的道。

  ……

  四爺正在廂房中休息，錢氏端了一碗藥走了進來，在四爺睡榻邊上的幾案上輕輕放下。

  四爺微閉著眼靜靜的躺在睡榻上，隻低語道，“放下吧！”

  錢氏放下手中提著的藥，抬起手中的帕子幫著四爺拭了拭上額。

  四爺頓覺一股香味從鼻尖串入，精神爽朗了不少，他自從染上時疫之後，也算是有日子沒有聞見這樣的香味了。這才抬眸，發現一張粗坯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陡然驚聲道，“是你？”他稍微直了直身軀，似乎下意識的躲避開了一些，疑惑問道，“蘇公公呢？”

  “蘇公公雖是下人，到底還算是一個男子，總不及女子服侍來的細心周全！”錢氏微微一笑，提起手中的帕子又幫著四爺拭了拭上額。

  “我這是得了時疫，你……不怕我傳染給了你？”四爺半支著身軀疑惑的盯著錢氏道。

  “妾身自從嫁入了王府，便是四爺的人了！”錢氏靜一靜，端起幾案上的藥碗吹了吹風，“在妾身眼中，四爺就是妾身的天，四爺安好，妾身才能安好，如今四爺染疾臥榻，妾身還如何能苟安？”

  “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時疫……”四爺一怔，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望著錢氏，旋即喝下了錢氏送到他口邊的藥，垂眸道，“你不怪我這些年冷落了你？”

  “四爺冷落，隻怪妾身前世造孽，生不出一副令四爺喜愛的容顏來！身為四爺的女人，隻以四爺之喜好為喜好！”錢氏抬起手中的帕子抹了抹淚，道，“過去的事情就已經過了，四爺尚在病中，切莫為此事掛懷，徒惹煩憂！”

  四爺接過錢氏手中的藥碗一口喝了，雙眼中早已經有眼淚在醞釀著，旋即感歎道，“不是有句話叫患難見真情嗎？本王乃是病中見真情了！”他握住錢氏的手柔情的道，“外貌的事情，你可千萬不要掛懷，本王不是一個隻看外貌之人！”

  “嗯！”錢氏歡喜的頷了頷首，“幸好咱們的兒子宏立隨了四爺，長的溫文儒雅的，不似妾身般的粗坯難看！”

  “男兒家的粗坯一些倒是不妨事！”四爺靜一靜抬眸道，“咱們的兒子宏立？那個三歲的孩童？如今該有多大了吧？”

  “宏立已經八歲了，四爺自從三歲見過他，便再未曾謀麵，如今宏立怪想父王的呢！”錢氏笑道。

  “你心中怪本王吧？”四爺抬眸盯著錢氏看，有些歉然的道。

  “妾身並非那種不識大體之人！”錢氏莞爾道，“王爺為朝堂上的事情忙，哪能顧及這些微末的細節？隻望王爺，在得空之時多念一念宏立，我們母子便感激不盡了！”

  四爺抬眸，眸光在錢氏的臉上久久停頓，道，“這麽些年了，本王讓豬油蒙了眼，也不知道憐惜你們母子……讓你受委屈了！”

  “沒什麽委屈的！”錢氏話音未落，四爺便接口道，“待病愈之後，本王就去見宏立，我們父子倆好好的聚一聚！”

  錢氏抹了抹淚，“宏立要是知道王爺您念著他，想著他該高興壞了！”

  四爺拍了拍錢氏的柔夷，道，“本來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父子，以後見麵是常事，有什麽可高興的！”

  “嗯！”錢氏歡喜的頷了頷首，四爺這也算是給了錢氏保證了，她內心的喜悅溢於言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