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作者:弘日昕      更新:2021-02-06 02:03      字數:3503
  隔天清晨,錢氏如常的去向四夫人請安,在走到四夫人的廂房之外,本想掀了簾子進去,卻隱隱約約聽見裏麵傳來的話。

  “她還需要請什麽安啊?”四夫人森冷的聲音傳來,似乎能穿透屋子外滴滴答答的雨聲,直逼錢氏內心深處,“自己多少斤兩不知道嗎?她兒子患上時疫了,難不成還要把時疫傳染給府裏的所有人她才甘心?”

  屋子裏又有一把女聲冷聲冷氣的傳來,“是啊,王爺身份尊貴,若讓這對卑賤的母子傳染了去……”

  “住口!”四夫人拔高了聲音,“此事並未牽涉王爺,不知道府中禁忌嗎?”

  “是,妾身失言!”這把女聲便得柔弱了不少,雖然見麵的機會不多,但畢竟同在一個屋簷下,錢氏能聽出那把女聲的身份。

  緊接著,是四夫人貼身丫鬟蕾姬的聲音,“今日若是那錢氏還來請安,不知道夫人的意思是?”

  “這免了她的請安嘛……壞了祖宗規矩!我怎麽能開這樣的頭呢?”屋子裏有片刻的靜默,旋即一個帶著極度的冷意的聲音傳來,嗓門在頃刻間亦提高不少,“這個不祥的人來了,就讓她在雨中跪著吧!我也好讓她漲漲記性,知道什麽是府中規矩!”

  這樣一句充滿冷意的話朝著錢氏兜頭兜臉的襲來,在錢氏聽來,似要冷的刺入骨中。

  是的,這句不祥之人,如針尖麥芒般的刺穿她那個柔弱無依的心。

  四爺的冷落,四夫人的無情與刻薄,一幕幕在她的腦海中映現出來。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錢氏撐著雨傘的手頓了一頓,原本已經伸出準備掀開簾子的另外一隻手收了回來,她還有沒有必要掀開錦簾?這一回的刁難,非比尋常,四夫人顯然是拿宏立患上時疫的事情做文章。

  宏立患上時疫的事,無疑是府中的下人透露給夫人的。

  她若不向夫人請安,便虧了她的理,若向夫人請安,又得忍受這雨中受辱之苦,現下正是進退兩難的時候。

  錢氏扯了扯身上的披風,緊握傘柄的手不斷的加力,直到手心的痛覺襲來,才緩然回神,須彌間,手心已經劃出了一道口子。

  夫人的這句話,針對的不隻是她,更是把矛頭指向宏立,從昨天夫人派來訓斥她的嬤嬤,話語中總是指責她不識大體,不懂分寸,加之今日的請安無意間聽見夫人與下人的對話,錢氏不敢再往下想,她轉過臉去抹了抹淚,方發現身邊的宏立正怔怔的望著她看,眼神中除去茫然之外,更多的是幼年孩提似懂非懂的迷茫與無助。

  他年齡雖小,卻似是而非的聽懂了四夫人的話。

  錢氏輕輕的撫摸宏立的額頭安撫著他,心中的痛如針尖一下又一下的紮著,滴滴答答的流著鮮紅的血。

  四夫人拿宏立做文章,無疑要把矛頭指向宏立,若自己真的在雨中跪著,無疑也中了四夫人的下懷,現下是最關鍵的時刻,該如何應對才是重點。錢氏抬眸盯了四夫人所住的金碧輝煌的宮殿,又垂眸盯了宏立那個幼小無助的身軀,雨停了,陽光初現,在日光的照耀下,黑影越發的強大起來,似乎要覆蓋住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是啊,夫人膝下無子,可是她還有宏立,就算是不為自己著想,她也要為宏立著想!

  她又抬手輕輕撫摸著宏立的上額,此事關乎的不僅是自己的尊嚴,更是關乎宏立的一生,若為此事,她在宮外跪著請安,受盡夫人的言語□□,宏立也要讓他的兄弟們恥笑,一輩子抬不起頭。

  那麽她該如何保護自己和宏立不要受到傷害呢?

  她又加力一握,把手中的傘柄握的緊緊的,突然間手中的疼痛感亦麻木了,既然夫人想借此事大做文章羞辱她,她也不妨將計就計。

  思及此,錢氏一個旋身,帶著宏立回去了,沒一會兒功夫,夫人的宮中便得到消息,錢氏亦身體偶感不適,不便向夫人請安了。

  幾天的時光就這樣過去,錢氏一直都是閉門不出,對外宣稱身體不適,不宜見人。夫人隻是遣下人詢問病情,以示關懷後,便再無過問了。

  夫人的平靜,錢氏的內心自然是忐忑的。特別是聽說了王爺將要回來的消息,時光就這麽過去,錢氏的每一天都是在憂心中度過的。

  這日,正好是錢氏和趙小翠相約到清心寺進香的日子,錢氏依約到來。

  趙大妞因店裏的事情需要幫忙,並無一同前來。

  宏立大了,也不用緊緊的跟在錢氏身邊,一路上隻有趙小翠與錢氏並肩往山上走去。

  今日的空氣很好,萬裏無雲的天空中陽光普照,緩緩的落在趙小翠和錢氏身上,溫馨而幸福。

  因趙小翠和錢氏來的次數多了,對於山路十分的熟悉,爬起山路來也十分的快,沒一會子功夫就到了半山腰了。

  趙小翠本來還想和錢氏說說笑笑的打發時間,可是她看錢氏的眉頭微微的鎖著,神思也有些凝重,似乎有什麽心事。

  趙小翠一直都想要婉轉的問錢氏的,可是沒有找到話題的突破口,畢竟錢氏有錢氏的心事,趙小翠也不好直截了當的問。

  就這麽一路上默默的走著,大約又過了半刻鍾,終於來到了清心寺的門外。

  離寺門還有些遠,趙小翠便聽見寺院的鍾聲響起,清澈而澄淨,“聞鍾聲,煩惱輕,智慧長……”

  草木的清新味隨風而至,伴隨淡淡的檀香,一陣又一陣的縈繞在趙小翠和錢氏周圍,隨著風回旋著,回旋著……突然間趙小翠的心境開朗了不少,似乎來到了一處與塵世隔絕的悠然勝景。

  “到了!”趙小翠轉首微笑的望了錢氏一眼,笑道。

  “這便到了!”錢氏這才回過神來,旋即莞爾道,“真快!”

  趙小翠和錢氏隨著階梯拾級而上,大約走了二十幾步的階梯,清心寺三個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

  順著熟悉的道路往裏走,先是進香禮佛,主持師父早已經在那裏迎候。

  支持師父見到趙小翠和錢氏禮佛完畢,便迎上前來合掌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稀客,今日竟然一同來了,真是難能可貴的機緣啊,可令鄙寺蓬蓽生輝了!”

  主持師父知道錢氏的身份,雖然說是不受寵,到底也是王爺家的人,再說了,主持師父並不像趙小翠那般清楚錢氏在四爺府裏的處境。

  至於趙小翠,自從趙小翠的生意經營的如火如荼,在求子上又有求必應,便和趙大妞一同捐獻了不少的香油,如今在主持師父的眼裏,她可是寺裏的大施主。

  “阿彌陀佛!”趙小翠也合掌回了一句,錢氏也跟著合掌。

  “二位施主請到客堂奉茶!”主持師父比了一個手勢。

  趙小翠和錢氏方坐下,便有沙彌尼奉上兩杯香茗,主持師父道,“這是本寺新采摘的當季新茶,望二位施主莫要嫌棄才好!”

  “師父哪裏的話,如此盛情,小女子哪裏承受得起呢!”趙小翠忙合掌回禮道。

  錢氏端起茶杯品了品茗,合掌道,“入口即回甘,不愧為上等佳物,沒想到主持師父竟如此厚禮,真是愧不敢當!”

  “您說的哪裏話,貧尼可真是慚愧!慚愧!”主持師父合掌,雙眼微微的閉了起來,輕輕的撚著手中的佛珠道,“聽聞四王爺蒙聖上器重,派往京郊處理時疫事宜,他日前程可嘉啊!”

  趙小翠雖然沒有言明,可是多少也聽出了主持師父話中之意了。

  原本方豁然開朗的錢氏,在聽到了主持師父的話之後,眼中的愁意咋現,悠悠然歎了一聲,便不再多言了。

  趙小翠轉首看她,如此看來,錢氏肯定是遇到什麽煩心的事情了,這才輕悠悠的問道,“怎麽?錢姐您有心事?”

  主持師父雙眼微閉,端起茶杯抿下一口茶,緩緩開口道,“佛門清淨之地自有佛祖在,有什麽心事不妨在佛前傾訴,佛祖慈悲,隻慈顏俯視眾生,解眾生心中鬱悶之事,絕不會多嘴道與他人知曉!”

  住持師父話落,便揮了揮手令知客女尼升起嫋嫋檀煙,知客房中淡淡的檀香味彌漫,趙小翠精神頓覺爽朗了不少。

  相信錢氏的鬱悶心情也好了一些了吧。

  趙小翠自然是聽出主持師父的話,出家人乃是佛家弟子,雖未曾言明,卻是借佛祖之意告訴錢氏,有任何煩心的事都可以向她傾訴,她絕不會在人前多言一句。

  以錢氏的聰明,自然能聽出主持師父話裏的弦外之音,但錢氏環視了知客堂裏眾女尼一眼,欲言又止後,又悠悠然歎了一聲。

  主持師父明白錢氏的用意,師父能信得過,手下的女尼們雖同是出家人,卻因年紀尚輕,錢氏顧慮她們的修為不夠,自然有所顧忌。

  主持師父靜靜的撚著手中的佛珠,抬眸環視眾女尼一眼道,“過兩天是咱們寺院的建寺紀念法會,你們去把大雄寶殿上的灰塵洗盡,也算是弗去你們心底的塵埃!在法會那日,以清淨的身心供奉佛祖!”

  女尼們尚且年輕,修為上需要主持師父時時警醒提點。

  “是,師父!”眾女尼異口同音,退出了知客房。

  眾人退出知客房,房中便剩下了趙小翠,錢氏和主持師父三人,再無任何其他人了。

  趙小翠和主持師父的眸光同時落在錢氏的身上,主持師父又靜靜的撚起了佛珠。

  趙小翠道,“如今沒有外人在了,錢姐有什麽難言之隱但說無妨,看看我們能不能幫你分析分析!主持師父乃一介高人,自有滿腹經意可幫你開解!”

  錢氏身為王府中的一員,所謂的煩心事,不過是王府中的難題,這是趙小翠內心早已經明了的,這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若非牽涉王府中的事情,錢氏大可不必如此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