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作者:弘日昕      更新:2021-02-06 02:03      字數:4351
  “行,行,行!那我叫兒子去了!”趙大權又深深的允吸下兩口煙吞雲吐霧,方把煙鬥放下,往趙川銘睡覺的屋子去了。

  張氏在廚房裏搗騰,搖頭嘀咕道,“這個老東西,還得緊著這會兒吸煙,你放那兒,也沒人跟你搶!”

  趙大權在屋子敲了敲門,喚道,“川銘哥兒,快晌午了,可以起床了!”

  屋子裏一點兒動靜也沒有,趙大權方推了門走了進去,一眼就望見睡榻上睡著的趙川銘蓋著被子,沒有絲毫的動靜。

  “川銘哥兒,你昨兒個是幹啥去了,都快要吃午飯了,咋還睡的那麽死呢?”趙大權掀開被子,觸碰到趙川銘的手卻有些溫涼。

  趙大權碰了碰趙川銘的手掌,沒有絲毫的動靜。

  趙大權內心咯噔一聲,雖然覺得有些不對頭,走近一看,趙川銘的眼睛閉著,靜靜的躺在睡榻上,似乎永遠睡不醒似的。

  趙大權雖然心存疑慮,但是趙川銘是正值輕壯年,他是怎樣也不會和死聯係在一起的。

  他靜靜的注視著趙川銘,嘀咕道,“這孩子,這是醉酒了吧!”話落,便朝著屋子外喊,“川銘他娘,川銘他娘,你來一下,你來一下!”

  張氏圍著圍裙從屋子外走進來,雙手在圍裙上擦幹淨,皺眉道,“咋啦?咋啦?讓你叫兒子起床,你叫我幹啥?我廚房裏的活兒還忙著呢!”

  “這孩子喝醉酒了,睡的跟死人一樣呢,快去弄盆水來,把他弄醒!”趙大權盯著趙川銘,道。

  “咱兒子可不怎麽愛喝酒,就算偶爾喝了,咱兒子酒量挺好的,哪那麽容易就喝醉了?”張氏一壁往屋子裏走,一壁道,“我昨兒個也沒見川銘哥兒喝酒啊,在小翠兒屋子裏聊完了天,他就回屋睡覺了,咱也回尚書府了啊!”

  “別是半夜裏起來,偷著和柱子喝呢!”趙大權道。

  “是嘛?等一下叫醒他問一問就知道了!”

  張氏走到趙川銘的身邊,就奇怪的盯了他一眼,道,“咋地啦?你叫的這麽大聲,咋地川銘哥兒還沒反應啊?”

  “是啊,沒吵著?”大權一怔,和張氏對視一眼,這會兒隱隱覺得,肯定是出問題了,他深深一嗅道,“這屋子裏沒酒味兒啊!”

  趙大權推了推趙川銘,“川銘哥兒,快點起床了!起床了!”

  趙川銘還是沒有反應。

  張氏的眼眶突然就紅了起來,他似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擔憂的伸出食指在趙川銘的鼻子上輕輕一探,這才發現,趙川銘完全沒了呼吸。

  “川銘哥兒,你不要嚇娘啊,你不要嚇娘啊!”張氏一驚,使勁的推著趙川銘,趙川銘卻一直直挺挺的躺在那兒,沒有絲毫的動靜,眼淚已經止不住嘩嘩的雙頰滑落。

  “牛哥兒,我的孩!”趙大權依舊不願意相信趙川銘是不行了,他使勁的掐著趙川銘的人中,又用力的在他的臉上拍打。

  趙川銘依舊沒有動靜。

  趙大權也在趙川銘的鼻子上探了探,他發現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呼吸,臉色也像是死魚的眼睛般的毫無生色。

  毋庸置疑!趙川銘去了。

  趙大權接受了一個他不願意承認的事實,哀傷的喊道,“川銘哥兒沒了!”

  趙大權的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沒了?人昨兒個還好好的,咋能說沒就沒了?”趙大權剛脫口而出,張氏頭上如響了一陣驚天霹靂,回想起薩滿法師給川銘哥兒算命,說是二十五歲有一個大劫的事情,張氏感覺整個心髒憋悶的緊,像是要窒息一般。

  “不會的,川銘哥兒啊,娘的心肝肝啊!”張氏不停的在趙川銘臉上搗騰,旋即又在身上搗騰,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張氏也哀傷的哭了起來。

  突然間趙川銘屋子裏的哭聲此起彼伏。

  趙小翠原本在屋子裏哄著張商誠,也被這兩陣哭聲驚嚇到了,連一直在鋪子裏做生意的張大富,大柱子和趙大妞也從鋪子跑了進來,大柱子問趙小翠道,“咋回事呢,嶽父嶽母好端端的咋哭的這麽悲慘?”

  “是不是川銘哥兒出啥事兒了?我咋隱隱約約聽見他們呼喊著川銘哥兒的名字?”趙大妞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道。

  張大富也驚道,“哭聲好像是從川銘哥兒的房裏傳來的!”

  “不好!”趙小翠說了一句,忙放下手中的商誠,與趙大妞他們一起去趙川銘的房裏看一個究竟。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這段時間,趙川銘老是提不起精神。

  剛走入屋子,趙小翠就看見張氏哭的癱軟在趙川銘的身邊,全靠趙大權攙扶著,才能勉強坐著的張氏,兩個眼眶已經哭的紅腫,而趙大權自己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爹身為男人,是極少哭的這麽傷心的。

  趙小翠內心咯噔一聲,越發覺得不對勁。

  她與大柱子對視一眼,忙朝著趙川銘走了過去。

  趙川銘雙眼緊緊的閉著,臉上已經毫無任何的血色。

  趙小翠顫抖的伸出手掌,試一試趙川銘的額頭,是溫涼的!

  趙川銘去了,這才隔了一夜,趙川銘就去了。

  趙小翠內心突然間就如洪水猛獸般的翻滾,眼裏的淚水也如崩潰的河堤一般從雙眸中奔湧而出。

  大家見此情景,這才反應過來,便都知道趙川銘沒了,一時間,屋子裏哭聲綿延不斷。

  其中哭的最為傷心的,自然是趙大權,張氏和趙小翠。

  趙小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傷心之餘,更多的,是內心的愧疚,自責!

  她是懂醫術的人啊,肯定是最近這段時間生下了張商誠,她才會忽略了趙川銘的病。

  錯在她,錯在她!懊悔充斥著整個思緒,是她的疏忽,這一切都是她的疏忽!趙川銘用了藥之後沒有起色,竟然也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從小到大,與趙川銘相處的情景曆曆在目,一幕幕的過往,在她的腦海裏浮現。

  趙小翠哭的梨花帶雨的,她穿越到這個朝代的時候,剛好是四歲,趙川銘兩歲,姐弟之間的感情是最好的,那時候,趙大權和張氏需要下田,趙川銘一直都是她在帶。

  最近這些年,趙川銘又跟她來京,還在京城裏當起了官,這突然間就出了這檔子事兒,別說是趙小翠,就是換成誰一時也是接受不了的。

  回想起和趙川銘相處的點點滴滴,趙小翠的內心如被尖刀狠狠的紮著,一下又一下的,痛的發麻。

  趙小翠連著哭暈了兩次,最後還是大柱子把她抱著懷裏寬慰著,直到睡著了,才由著大柱子把她抱回屋裏睡覺去了。

  趙大權,張氏和趙小翠由於過於傷心,都無心打理趙川銘的身後事,連著張商誠也要趙大妞幫著照看。

  這一切隻能由張大富張羅。

  張大富跑了一趟皇宮,忙把趙川銘突如其來的變故稟報給了六公主,一時間,四皇子知道了,嫻妃娘娘知道了,連皇上太後,宮裏眾妃子都知道了。

  六公主接到消息,立刻就在公主府裏暈倒了,過了半刻後,才清醒了過來,立馬就坐了轎子到了趙小翠家。

  在眸光觸及趙川銘屍首的那一刻,六公主眼眸中的淚水,已如奔湧的泉水般川流不息。

  “趙……榜眼!”六公主踱著沉重的步伐,向趙川銘的屍首靠近,輕輕扯下蓋在他臉上的白布。

  “不!不!不會是他!不會是他!我不相信是他!我不相信是他!”

  六公主盯著趙小翠,雙眸布滿淚水,滿是期待的道,“榜眼姐姐,你告訴我,請你告訴我,在那躺著的不是趙榜眼,不是趙榜眼!”

  趙小翠不發一言,眼淚止不住的奔湧而出。

  “不!不會的!不會的!”六公主內心即將崩潰,她又盯著趙大權和張氏問道,“大叔,大娘,你們都在跟我開玩笑,趙榜眼也在跟我開玩笑,是嗎?”

  張氏啜泣著道,“公主殿下,川銘哥兒已經離我們去了,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爹的川銘哥兒啊!”趙大權不停的吸煙來隱忍住將要崩潰的哀傷,讓煙嗆的咳嗽不止。

  眼前的一幕,感染了屋裏眾人,哭聲又此起彼伏。

  趙大妞上前來抱住六公主,道,“公主殿下,您得想開一些,川銘哥兒還年輕,我們誰也不願意他離開的,可是川銘哥兒確實離開了我們!這是不爭的事實!”

  啊!轟隆!那一刻!六公主內心的喪鍾響起,所有的憧憬和向往頃刻破碎。

  她不得不接受一個她最不願意接受的事實,趙川銘永遠的走了,離開了深愛著他的她,離開了深愛著他的父母。

  “趙榜眼!”六公主伸出顫抖著的揉胰,撫摸著趙榜眼冰冷的臉頰,嚎啕大哭起來,“你說過,會和我過一輩子的,許諾給我一輩子的幸福,原來這一切隻是空談!”

  “不,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再也不相信你了!”六公主失態的大吼大叫,所有的哀傷在這一刻宣泄而出。

  “公主殿下,您得看開一些,身體要緊啊!”張大富忙勸道。

  六公主在趙川銘身邊蹲下,怔怔的望著他,好像多久也望不夠,淚水模糊了雙眼,一陣大哭過後,她抽泣著,抽泣著,靜靜的摩挲著趙川銘的手,眼淚依舊止不住的流著,她的心卻已是痛的發麻,她的眼裏,心裏全是記憶裏那個活靈活現的趙榜眼,不是眼前這個躺在那裏冷冰冰的,任由她哭的多麽傷心也無動於衷的趙榜眼。

  她緊緊的抱著趙川銘的屍首繼續涰泣著,她內心一直無法接受一個事實,她的趙榜眼會在一夜之間離她而去。

  她欣賞他的笑,欣賞他的容顏,欣賞他的文采,甚至欣賞他來自於農村的質樸氣息,欣賞他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欣賞他,其他男人都無法取代的一切,然而這一切,如今都已成為泡影,成為曾經的記憶。

  趙大權和張氏剛緩過了勁兒,趙小翠也在大柱子的安慰下好了一些,看著六公主緊緊抱著趙川銘的屍體痛哭,那一刻,又勾起了趙小翠塵封的記憶,淚水又止不住的奔湧而出。

  六公主抱著趙川銘的屍體痛哭,這種痛失心愛之人的哀傷,往往比親人更甚,更重。

  趙小翠一直渴望著奇跡出現,她不是也是這麽穿越過來的嗎?即便這個人的靈魂不再是趙川銘,隻是一個從其他朝代穿越而來的陌生者,她也願意。

  她隻要她的川銘好好的在自己身邊,趙小翠依舊流著淚怔怔的望著趙川銘,然而,她希望出現的奇跡並沒有到來,趙川銘依舊是那具冰冷的屍首,靜靜的躺在那裏,紋絲不動,感受著他自從有了生命開始,從未有過的寧靜。

  趙川銘的聲音回旋在趙小翠的耳畔,親昵的叫聲,呼喊聲不複存在,昨日那最後的時刻,拚湊出一副最美的畫麵,如烙印一般鐫刻在腦海裏。特別是最後那句熟悉的‘姐,我先去睡了’,將永遠銘刻在趙小翠的心中,成為那封存永久的記憶。

  趙小翠清楚的知道,相對六公主而言,任何人的傷心都比不過她,畢竟同是愛過的人,她的傷,還有大柱子在身邊安慰她,給她溫暖。

  然而,六公主沒有,能給她溫暖的,是躺在那一動不動冰冷的屍首!六公主雖貴為天家之女,但此刻的無助,沒有人比趙小翠理解的更透徹。

  未曾婚嫁的男女,比之已成婚的男女,更多了一份火熱與激情,多了一份朦朧感與對未來的憧憬和向往。

  趙小翠自然是清楚的。

  是啊,相戀中的情侶,在熱火朝天的關鍵時刻失去對方,這對於六公主來說,是多麽致命的打擊,比之親情,趙小翠知道這種情傷的最痛,紮的最深。

  趙小翠想要給六公主安慰,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她企圖讓六公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給予安慰,可是六公主卻抱著趙川銘冰冷的屍首不願意鬆手。

  屍首是冷的,心卻是熱的,可是六公主的心再熱,也捂不熱舍她而去的趙川銘,他隻能永遠冰冷的躺在那,直到埋入黃土,化作朽骨的那一刻……

  就這樣,六公主一直抱著趙川銘的屍首啜泣著,直到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