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作者:弘日昕      更新:2021-02-06 02:03      字數:3694
  皇宮的大戲台前,已經坐滿了王孫公子。

  因本朝規矩,女子應避開賓客,故而太後和眾妃子,公主均無到場。

  皇上端坐在正中的龍座上,旁邊稍低處設置蒙古大汗座椅,雖蒙古大汗有意暗示兩座需同高,以示地位同等,皇上卻不置理會,並在話中有意提點,賓主有別,還需客隨主便。

  蒙古大汗雖心有不快,卻不便與今上當麵起衝突,便隱忍了下來。

  宴會快要開始了,原本還沒有到場的皇親國戚和皇子們均已到了,雖然是人山人海,可是卻秩序井然,鴉雀無聲,大家都靜靜的看戲。

  不似蒙古大汗帶來的屬下,看到歡喜處大哄大叫的全然不顧儀態,兩者的狀態形成鮮明反比,皇上雖未曾明言,卻臉上掛著笑意,蒙古來的粗野莽夫,的確難登大雅之堂啊!

  席間,有大臣進言道,“我朝皇子臣子們讀聖賢書,知書受禮,乃聖上教導有方,治下有方之功!”

  皇上聞言,心中備覺歡喜,此話真正說到他的心坎上去了,雖然明著是讚揚大安朝的皇子大臣知書守禮,皇上治下有方,話中卻暗諷了蒙古大汗不懂得治國之道,讓臣下們如此失禮於人前。

  此番蒙古大汗進京,雖是為朝賀和和親而來,內心卻並非一百個願意。蒙古大汗進京朝賀的規矩,自是從先祖便傳下來的,作為大安朝的附屬國,蒙古大汗國土雖不及大安朝國土之大,卻也自認為一國之君,又怎會完全願意屈居於人之下,加之最近吞並了蒙古幾個小國,國力日漸強大,怎肯心甘情願為附屬之國?內心自是蠢蠢欲動的,隻是如今與大安朝相較,國力仍有伯仲,內心並無幾分把握,故而在今上之前,還得認低一頭。

  這戰爭雖然不曾挑起,可是言語之間的較量便是必不可少的了。

  蒙古大汗端起酒杯,一口飲盡了杯中美酒,又挑起一塊肉吃下,環視席上的皇親國戚和臣子一眼,輕蔑一笑道,“我粗略看了一下,皇上的手下怎生盡是一些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啊?連一個漢子也未曾瞧見,這常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難道皇上的手下盡是一些隻能在紙上談兵之人?”

  “治國□□,當是治國為先,若朝堂之中盡是一些粗野猛夫,朕又如何能聽得治國良策呢?”皇上端起酒杯,飲下一口酒笑道。他的話中之意,自然也是暗諷蒙古大汗乃粗野部落,不懂得治國之道了。

  “粗野莽夫又如何?”蒙古大汗的臉冷了下去,他把酒杯擲下,哈哈大笑道,“兩軍對陣,仰仗的就是馬背上的武功誰更勝一籌,皇上瞧一瞧我身邊這些臣下,全都是雄赳赳氣昂昂的漢子,可比不得你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若指著文弱書生便能治國安天下,皇上的先輩們,又何須從戎馬上得天下了,直接拿著一支筆指指畫畫就成了!”

  他靜一靜冷笑一聲道,“皇上這傳到現在才過了幾代?便如此數典忘本,怕是過些時候,連祖宗的基業也該拱手讓賢了吧!”

  皇上的臉立刻冷了下去,蒙古大汗如此公然挑釁,是完全挑戰他的天威了,可是他一時也沒有想到何話能回複蒙古大汗,挽回臉麵,氣氛一時僵在了那裏。

  看著蒙古大汗一臉得意的樣子,皇上內心憂急,卻無應對良策,臉上的愁容在不知不覺中,已有些顯現出來。

  四皇子盯了皇上一眼,想了想接過了話道,“兒子有一言,父皇容稟!”

  皇上眼眸一亮,接口道,“說!”

  蒙古大汗打量四皇子幾眼,道,“這是皇上的第幾位皇子啊?”

  “朕的四子,穎呈!”皇上接口道。

  穎呈接口道,“大汗的話雖不全在理上,卻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穎呈話落,蒙古大汗的眸光立刻落在他的臉上不停的搜索,狐疑道,“四皇子此話說的如此模棱兩可,令本汗費解!”

  “大汗且聽我細細道來!”穎呈若有所思的道,“大汗的話雖然冒犯了父皇,但因大汗不熟悉我朝國情之處,此番言語,尚屬可包容的範疇,故此父皇以示包容,乃父皇的容人雅量!”

  穎呈話落,皇上的尷尬解除了,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穎呈接著道,“大汗說我們數典忘本,此話便是完全錯了,我們大安朝雖然重文,但卻不輕武,隻是大汗隻看到了片麵,便誤解了我們大安朝的國情,難免為人處世過於武斷,我想,這可能就是重武輕文者的所導致的眼界局限所致!”

  蒙古大汗的臉頓時如陰雨密布,卻無言可對。

  皇上接口道,“汗王的理解片麵之處,隻不過是屈居於草原遊牧之地,未曾見過大世麵,故而造成的眼界局限,穎呈之言,雖帶有指責之意,卻無意於冒犯,大汗久居草原遼闊之地,相信自也有容人的雅量的!”

  皇上靜一靜繼續道,“中原乃禮儀之邦,無論從政治上,邦交上,自然比你們要繁雜的多,國情亦需因時因地製宜,若一味的以武為重,我泱泱大國又如何能治理的萬民臣服,百國朝賀,國泰民安?”

  蒙古大汗被堵的啞口無言,皇上此話,連他生氣的機會也給奪了去,內心即便多麽憤怒,也隻能裝出笑臉,發作不得。隻覺得臉麵無光,十分的尷尬,中途便先離了席了,皇上為化解尷尬,便招來了張大財,令其繼續陪伴蒙古大汗一行人領略京城的風光。

  張大財自然先帶著蒙古大汗遊皇宮了,因此舉乃是為解除六公主與其婚約所備。

  蒙古大汗一路上與張大財並肩而行,張大財與蒙古大汗漫步於皇宮之中,看著這些高大壯觀的建築,在雪景的映襯下熠熠閃光,便由衷的感歎道,“此處風景卓絕,實非蒙古可比啊!”

  “大汗謬讚了!”張大財笑道,“蒙古的草原,牛羊,蒙古包,何嚐不是另外的一番景致呢!”

  “此話不假!”蒙古大汗靜一靜,又感歎道,“我方先祖,也曾入主中原,可見,中原之主非一成不變,乃能者居之!”

  蒙古大汗的話在不知不覺中,就透露出他的狼子野心,張大財聞之,便心有了然,內心盤算片刻道,“當今聖上乃一代明主,其皇子眾多,十四皇子更是驍勇善戰之輩,我泱泱大朝之中已備有十萬鐵騎,且都是訓練有素之卒!方才的宴席之上並無武將觀戲,令大汗誤解我朝全是溫文爾雅之人,缺乏的是武將的英武之氣,其實乃今上嚴令,武訓之事日日不可廢,但凡任何節慶喜事,須得以操練兵馬為先,臣下必得恪尊聖意,不敢有絲毫的違逆,故而方才的觀戲並未有一人到場!”

  張大財故意透露出皇上早已經做好準備的話,借以震懾蒙古大汗,令其知難而退,以打消蒙古大汗挑起戰端的念想。

  張大財見蒙古大汗神情微變,便繼續道,“聽聞大汗有三萬鐵騎,不知道與我朝的十萬鐵騎相較如何?”

  “且不論人員的多寡,隻論武藝的高低,你看我手下之人,都是健壯如牛的硬漢,若人數隻是濫竽充數的草包,即便多出十倍又有何用?”蒙古大汗靜思片刻,朗聲一笑道,“今日陛下命爾等帶我觀看京城美景,怎生聊起了鐵騎來了?這並非待客之道啊!”

  張大財捋了捋下顎的胡須,亦朗聲笑道,“大汗言之有理,是在下的錯!”蒙古大汗雖然礙於顏麵不肯當麵認慫,不過這樣的話已是間接的服軟了,既然蒙古大汗表示服軟,張大財亦不可步步進逼,相信蒙古大汗的野心也在這些對話中化解了吧。

  張大財有意把蒙古大汗往六公主的寢宮引,隨著雪下的越來越大,地上已經積下了厚厚一層雪。腳踩在上麵,便發出了窸窸窣窣的響聲。

  “京城的宮殿雖然華麗,亦躲不開漫天大雪的寒冬侵蝕,細想起來,宮中又禮儀反複,實非我自由慣了的草原牧民久留之地,想一想倒不如我們草原來得自在了!”蒙古大汗朗聲笑道。

  張大財順著話茬接口道,“適宜方是最佳,大汗乃遊牧出生,自過不慣這種循規蹈矩的生活的!”

  他停一停繼續道,“我們六公主自幼養尊處優的,若在草原之地有什麽不適之處,還得大汗多多包涵才好!”

  他故意把話題往六公主身上引。

  “住著便習慣了,這事無妨!”蒙古大汗默了默,接著道,“若實在是不習慣,本汗亦會包容的!”

  張大財笑著接口道,“咱們今日之談隻是寒暄,大汗不要記掛在心上!”

  “哈哈哈,這是自然,你不過聽命於陛下而已!”蒙古大汗朗聲笑道。

  張大財走著走著,便故作茫然的一怔,“怎生走到六公主的寢殿了?大汗,咱們還是擇道而行吧!”

  “六公主?不就是和親的那位公主?”蒙古大汗眼眸一亮,道,“那還擇道幹什麽?直接帶本汗一睹芳容便了!”

  “不可!”張大財擺了擺手,道,“我朝規矩,公主未嫁之前不得見夫婿,更何況是六公主,別的公主能見女眷,太後可下了懿旨,六公主連女眷也不得相見!”

  “嗯?為何別的公主能見女眷,六公主卻不可?難道六公主有什麽別於其她公主之處?”張大財的話越發的挑起蒙古大汗的興趣和疑惑,便朗聲笑道,“有何不合規矩之處?陛下降旨和親,六公主已是本汗之後,隻不過先一睹芳容罷了!即便陛下知道了,亦不會降罪於你!”

  張大財又擺手道,“不可,不可!大汗也知道我們中原的規矩森嚴,公主未正式婚娶之前是不能見夫婿之麵的,若今上知道了,下官可吃罪不起啊!

  “你這話的意思是陛下的旨意不算數?”蒙古大汗將了張大財一軍,他想了想又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我不會讓你們陛下知道的!你就當為我破例一次,本汗也能記得你的好!”

  張大財內心暗道,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既然大汗話說至此,我若還拒絕,那也顯得太不通人情了!”張大財靜一靜繼續道,“不過大汗說過的話,可得銘記於心,若還在陛下麵前把我說出來,便是置本官於不義了!”

  “本汗乃一國之君,說話自也是一言九鼎的,你且放心!”蒙古大汗斬釘截鐵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