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嬸是鄉裏的寡婦，丈夫早早的去世了，她和唯一的女兒翠香相依為命。翠香比趙小翠年長三歲，長的有點黑，臉看起來比較消瘦，穿著一個繡著大花紋的小襖，她長的黑並不是天生的，是經常下田曬太陽的緣故。她家裏沒有男人，朱嬸身體不好，家裏不僅是下田，就是擔柴挑水的重活都要翠香做，當然了，鄰居的男人們偶爾也會幫襯一二的。

  “趙大權家的，上城裏趕集去啊！”朱嬸遠遠的看見張氏，歡喜的和她打招呼。

  “是啊，家裏餘出點米糧，小翠她爹剛換了幾個銅錢，剛想到城裏買點雞蛋回來！”牛車走到朱嬸跟前停了下來，張氏也與她寒暄幾句。農村人都比較樸實，有什麽事都不會藏著噎著的。

  “怎麽味道這麽臭？”張氏忽然發現朱嬸拉著的車上麵載著一個木頭做的罐狀物，車上還傳來了挺臭的味道。這輛車也是牛車，不過後麵拉的是一個密封的圓圓像桶狀的東西，頂口是密封的，在趙小翠看來，類似於現代的油罐車。

  “臭才肥呢！”翠香應了一句，翠香從小因為沒有父親，性格比較自卑，她是很少開口說話，對人總是愛答不理的，就是開口說話了，也是掐一半來說，往往她說完了話，總要朱嬸跟著解釋清楚。

  “哦，這是糞車，裏麵裝的是糞便，是我去城裏劉員外家拉來的！拿來澆田最好了！”朱嬸急忙笑著接口道。

  “你去城裏拉糞啊？這是幹什麽喲？”張氏表示不理解，“咱們每戶人家不是都有一個茅坑，直接拿咱們坑裏的澆田不就好了，還跑這趟子不嫌麻煩？”

  “哎喲，我說趙大權家的啊，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凡事有你當家的料理。咱們的地那麽貧瘠，咱們呢，吃的又是野菜什麽的，即使偶爾吃些肉和雞蛋，那機會也是極少的，就咱們吃的那些東西，拉出來的糞便也不肥的，不比城裏那些員外家的，每天大魚大肉的，拉出來的糞便夠肥，澆在地裏能夠改變土壤，這樣種出來的糧食收成也能好些！”朱嬸還神秘兮兮的靠近張氏的耳畔，輕聲道：“這還是給了劉員外家管家比平常收糞的多要兩個銅錢，才答應賣給我的，不然都讓城裏統一給收去了！”

  “這糞便還能賺點外快？這個劉員外的管家可真能摳錢啊！“張氏笑的合不攏嘴，雙掌輕輕一擊。

  “可不是？這富貴人家左鄰右舍的下人還互相勾結呢！”朱嬸說著，像是發現新大陸的捂著嘴巴輕嗤一笑，“他還介紹我去給他們家的鄰居林員外家收糞便，他家的管家也想賺一點外快，可惜太多了，我和翠香根本拉不動所以就沒有應承！”

  “可不是笑死人了！”張氏用肘子碰了碰朱嬸，笑的合不攏嘴。

  “噓，趙大權家的，咱可說好了，上城裏你可不能嘴巴沒個把門的胡說八道，把我這收糞便的事搞砸了！”朱嬸突然換了一副認真的神情，停一停繼續說，“其實要說起來，花點銀兩咱們不僅不虧，反倒賺了哩，自從拿這好的糞便施肥，莊稼地裏可多長了不少呢！趙大權家的，要不你也拉點回來？”

  “不，不，不！我拉那個幹什麽？我們家用不著……”張氏猛得直搖頭。

  這時，趙小翠插上話來，“那個，朱嬸子，下一回你上城裏能不能幫我們拉拉線，就讓林員外家的糞便就賣給我們了如何？”

  “這好說！”朱嬸看了一眼張氏，又朝著趙小翠道，“翠姐兒，隻是你這說的能算話嗎？”

  見張氏沒有說話就是表示默應了，朱嬸道：“那行，下回我們翠香要上城裏了，知會你一聲！啊（語氣助詞，第一聲！）”

  與朱嬸嘮完了嗑，牛車繼續向前行去。

  張氏這才問趙小翠道：“小翠兒，你真的要到林員外家拉糞便回來？”

  這時，趙大妞也接口，“我覺得小翠兒的提議很好，就不知道那裏住了幾家員外，我也回家和我爹娘商量著做一個糞車拉糞便回來！”

  “我們家是沒有種地，要是有，我也去拉一車回來！“二狗蛋也一邊趕著牛車，一邊回過頭來回了一句。

  “看到這麽多人都這麽說，娘，您也該放心了！“趙小翠道。

  “隻要地裏的莊稼能長的好，我是沒有意見了！“

  “要是那裏隻有兩家員外，那我們家的莊稼不是永遠也長不好了？“趙大妞雙手托腮，作沉思狀。

  “大妞，你也別煩，要是隻有兩家員外，我們家拉回來的糞便分你家一半！”趙小翠笑著在趙大妞的額頭上推了一下，道。

  “那怎麽好呢，你們家從城裏這麽辛苦拉回來的！”趙大妞道。

  “大妞兒，咱們倆家都是什麽關係，你跟我們客氣個啥呢！”張氏拉著趙大妞的手輕輕的拍了拍。

  “那行，以後你們上城裏拉糞便記得叫上我哈，我也省的麻煩了！”趙大妞道。

  “隻是咱們村裏不知道誰會做木工活呢！”趙小翠突然道，要做拉糞便的車需要會做木工活的人做，而且做工還得有一定的底子，保證不會滲漏才行。

  “是啊，剛才忘了問朱嬸了，等娘回去的時候，再去問問！”張氏這才抬眸說道，她靜一靜又道：“不過也沒有關係，這鄉裏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我大哥會做木工，趕明兒個我跟我哥說說，讓他幫著你家做一個糞車！”二狗蛋轉頭笑著道。

  二狗蛋家是世代做木工的，從他爺爺輩開始就是村裏的木匠，不過他爺爺前年已經去世了，他爹做木匠也是一把能手，現在手藝傳給了二狗蛋的大哥大狗蛋，他爹一般都隻在身後指點一二，在大狗蛋遇到難題的時候才會出麵解決，現在木匠的生意主要是大狗蛋在做。

  二狗蛋原名趙大木，村裏人都習慣叫他的花名二狗蛋子，現在沒人還記得他的原名。今年十八歲了，還沒有娶媳婦，身材有些發胖，也就是常言的水腫。左邊臉上有一大片紅色的胎記，據村裏的老人說，是因為出生的時候讓鬼給扇了一巴掌，才落下這麽一個疤痕！古代的人比較迷信，又沒有現代的科學證實，都相信這麽一個說法。

  二狗蛋子在村裏並不招人喜歡，但是趙小翠她們家看他被其他人冷落，很是可憐，所以待他不錯。

  大狗蛋子原名趙阿禾，今年已經二十五歲，早已經娶妻生子了。剛才張氏竟然渾忘了這麽近在眼前的一個人。

  “對啊，大狗蛋的木工活精湛著呢，肯定能做好！”張氏歡喜的道。

  ……

  走了約莫兩個鍾頭的路程，牛車終於到達了縣城。

  牛車走路比馬車較慢，如果二狗蛋趕的是馬車，起碼可以省去一個鍾頭的時間，但她們村裏的馬車少，牛車居多。

  因他們犁地都要用牛的，正好一舉兩得。

  剛才朱嬸她們在這個點已經回來了，算起來應該是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已經起身出發往城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