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裏的日子輕鬆快樂，特別是幾個孩子，見天墜著江寒上山鑽林子，連不愛動的曲瓶兒也破天荒地沒找借口，每天跟著出門……不過，她還是比秋喜更注意些，怕防曬，還特意做了兩隻口罩，自己戴一隻，給秋喜一隻。

  宋玥看見這個細軟的素絹繡花的口罩，不禁想起了她穿來時的全民防疫，大家出門都戴口罩，薄薄的口罩也隨著疫情的變化，價格如坐過山車，全民搶購，價格飆升到一隻口罩賣到五塊錢，等到疫情平穩了，口罩供應也多了，價格又跳水，一元、幾毛、甚至一兩毛錢一隻……

  心思飛轉，她笑了笑，將口罩交給秋喜，道：“眼看著瓶兒的針線很能拿的出手了。”

  繡花不提，至少針腳細密勻整，已經與青杏、青桃這些丫頭的針線差不離了。

  秋喜撅噘嘴，蹭過來靠在阿娘肩膀上撒嬌：“瓶兒姐姐心細，想得周全，但隻論針線，恁閨女我的也不差吧？”

  宋玥剔眉看她，問：“那啥時候讓我看看你的針線？”

  自從給曲瓶兒請了繡娘教導針黹女紅，秋喜也是上半天課，回來跟著一起學習女紅的。

  練了大半年，做的小物件兒、繡的小品，繡娘都拿給宋玥看過，其實知道，秋喜的針線如今也還看得過眼，認真做，不比曲瓶兒的差。

  就是這個閨女實在不愛這個，除了上課師傅教的，下了課她再不碰的。

  秋喜嘿嘿訕笑著，再不敢耽擱，找個借口溜了。

  讓她見天窩在屋子裏做針線，還不如殺了她，有那功夫，她情願練兩張大字或者琢磨著畫一幅小寫意……對了，清芳姐姐要出嫁，她正想著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禮物呢，這幾日在這山莊子裏頗看了些野風野趣兒，畫幾幅鄉野山居小品給她吧。

  清芳姐姐就要嫁去京城了，天高路遠，以後還不知能不能有再見的機會了呢。

  秋喜坐在院子中的青石上，看著院牆邊兒幾畦子菜，還有毛絨球兒一般滾過來滾過去的一群小雞，突然間，感受到了成長的無奈和惆悵。

  要是，大家都不長大，還像她與清芳姐初識時一般模樣，那時候，清芳姐也才十三歲，她更是隻有七歲，沒有嫁人和分離，沒有女紅和管家理事，不用顧忌男女大防，她可以跟一群男孩子一起，騎馬射箭、喜聯拳腳、打雪仗溜滑冰……

  人為什麽要長大呢，真是煩人啊！

  宋玥看秋喜跑走，還以為又去找人騎馬，或者跑去莊子後邊的林子裏練習射箭去了。誰成想，一出門就看見小丫頭坐在樹下的青石上，垂著頭，一副蔫巴巴的模樣。

  宋玥愣了一下，對這樣的秋喜很是不習慣。

  哪怕是她剛過來的時候，小丫頭看起來有些膽小、有些怯生生，卻沒出現過這種蔫巴巴的渾身寫滿愁苦的模樣。更別說，隨著她的教育和縱容，小丫頭性格越來越開朗、越來越活潑，後來簡直成了個假小子，騎馬射箭、練習拳腳，半點兒小女生的嫻靜也沒，意態飛揚、笑容滿滿的……這副蔫巴巴、苦哈哈的模樣，讓宋玥第一時間注意到，然後她就猜測，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讓瘋丫頭成了這副模樣？

  宋玥站在門前，觀察了足足幾分鍾，見秋喜也沒有察覺，於是就舉步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問：“怎麽坐在這裏？”

  秋喜恍然回頭，看見阿娘關切的目光，心頭一軟，反身摟住了宋玥的腿：“阿娘。”

  宋玥微微挑起眉，伸手輕輕撫著小姑娘的發頂，柔聲問：“這是怎麽了？”

  秋喜唔了一聲，卻沒有回答。

  宋玥回頭看一眼青玉，青玉也不知所以，搖搖頭。

  宋玥繼續撫摸著小丫頭的頭發，順著毛擼著，聲音放的更柔：“因為阿娘誇瓶兒，小丫頭就不高興了？”

  秋喜不好意思地晃晃頭，連聲否認：“哪有，才不會！”

  宋玥被她抱著腿動彈不得，彎著腰還怪累的，索性湊過去，挨著小丫頭在青石上坐下來。小丫頭像膏藥，剛從腿上撕下來，立刻抱住了宋玥的一根胳膊，貼在她肩膀上。

  宋玥頗有些哭笑不得，歪頭摸了摸小丫頭的碎發，低聲道：“哪是為了啥？總不能是坐在這裏琢磨，今晚上吃幾碗飯吧？”

  秋喜踢腳抗議阿娘給的吃貨人設，轉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笑過之後，秋喜才開始說：“我在琢磨，給清芳姐姐準備禮物。嗯……清芳姐姐半個月後就要啟程進京了。”

  宋玥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小姑娘麵對著人生第一次別離，感時傷懷了。

  離別總是令人傷感。小丫頭第一次麵對這樣的事情，難免更加感懷。隨著年齡的成長，經曆過一次次離別，漸漸學會了自我排解，就沒有這般難過了。

  宋玥伸手將小丫頭攬進自己懷裏，秋喜也順勢靠在阿娘的肩頭。

  “清芳姐姐成婚是喜事，婆家很好，那位公子也極好。咱們都要祝福她，婚後的生活平順喜樂。”

  秋喜依在阿娘懷裏，悶悶地答應著：“嗯。”

  默了片刻，小丫頭幽幽地問：“阿娘，恁說以後我還能見著清芳姐姐嗎？”

  宋玥笑了，撫著小丫頭的胳膊，道：“怎麽不可能啊？闐家公子若無意外，必定可以金榜題名的。像他這般，祖父是京中高官的，一般都會外放任地方官，屆時，說不定，那位闐公子恰好能外放到平京這邊呢。屆時，恁豈不是又可以經常見到了？”

  朝中授官確實有親親相避的不成文規矩，一般父祖在京中任職的，再授官多為外任。

  至於能不能到平京城來，這個可能不是沒有，隻不過概率不會太高。當然，宋玥這會兒為了安慰小姑娘，就撿著最美好的假設給她說吧。

  秋喜仰著頭，眨巴著眼睛看著宋玥，片刻莞爾道：“也是哦，還真說不定，清芳姐姐嫁進京城，不幾天就能跟著新姐夫再回來呢。”

  看著小姑娘重新高興起來，宋玥笑著點點頭，拍拍她的肩膀道：“恁不說替清芳準備禮物？想好了準備什麽沒有？要不要阿娘幫忙？”

  秋喜高興地跳起來，一邊笑嘻嘻地搖著頭，一邊曲曲膝，轉身飛奔回了她住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