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武媳婦兒果然沒自誇，她是真正在山裏長大的孩子，因為個子高、身子健壯，又不愛撚針做飯的細發活兒，從小跟著小子們一起上山瘋跑，捉兔子、打鳥，挖野菜、砍柴，再大些，就跟著村裏的老爺們兒一起上山打獵，力氣大箭法也準，曾經自己打過一隻二百多斤的半大野豬，然後一個人把野豬拖下山……

  找水源、在野地裏生火做飯都很利索，但看著白淨纖細的宋夫人野外做飯，居然比她還利落幹淨，關鍵是，在這山林野地裏，居然也可以能有菜有湯，還滋味兒鮮美誘人後，紀武媳婦兒震驚到了。

  她平常不管是跟著村裏人還是自己上山，生火做飯的時候就不多，大都是啃幹糧喝涼水，即便生火，也頂多燒點熱水喝，順手燒點兒豆子、山藥什麽的，可沒正經做過菜熬過湯。

  好半天，她終於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夫人，看恁這般利落，難道也經常上山？”

  宋玥看一眼香氣四溢的野雞蘑菇湯，笑著道：“我之前連地都沒怎麽下過，還是家裏有了莊子後，一年到莊子上走兩趟。”

  “那您這……”紀武媳婦兒看著鍋裏的湯菜問道。

  宋玥失笑起來：“我雖不上山，卻學過上灶，都是生火做飯，也都差不多。”

  她是沒怎麽上過山打獵，在現代時卻跟著老師同學春遊、秋遊過，後來家裏老爸愛上燒烤，買了個小烤爐，春秋天氣不錯，就愛拉上她們母女去搞野外燒烤。

  他們那地方是大平原，也沒個山水風景，倒是挨著母親河，於是，每逢周末，河灘上常常有許多人搞燒烤、野炊，熱鬧的像趕集。

  想及前世今生，宋玥禁不住一聲歎息，轉回眼看見一臉不認同的紀武媳婦兒，再次失笑，卻沒在說什麽。

  或者是山間野物兒多，也或者是江寒他們箭法了得，去林子裏轉了一圈兒回來，最多一個時辰，就獵了一頭北山羊和幾隻野兔山雞，比較稀罕的是，居然還捉了一窩小狐狸崽子回來，連帶一隻受了傷的紅色母狐狸。

  宋玥看到受了傷還不停掙紮的母狐狸，還有小毛團子一樣，害怕的瑟瑟發抖，不停嗚咽的四隻小狐狸，心中不忍，忍不住瞪了江寒一眼。

  江寒被她瞪得笑了，卻隻是讓人先把一窩狐狸送下山，瞅著旁邊的人忙住收拾做飯，小婦人一個人在水邊不知洗著什麽，他才走過來，氣著人蹲下，歪著頭打量。

  宋玥聽到腳步聲就知道過來的人是誰，不過，她這會兒不想理人……打獵這種事，是再正常不過的活動，還有以狩獵為生的獵戶呢。

  但是，做事情都要有個講究呀，比如一般的獵人不會打懷孕和帶崽兒的母獸。那隻母狐狸帶著四隻小不點兒，看樣子，那一窩小狐狸最多半個月，剛睜眼不多久呢，這些人居然也殘忍地大小一窩給端了。

  太殘忍！

  江寒歪著頭看繃著臉，眼皮兒不撩、不搭理人的小婦人，好像在看什麽心愛之物。隻是看，不說話。

  宋玥繃了一會兒，自己也覺得泄氣，卻又邁不過心裏的那道坎兒去，索性不搭理人，站起身就要離開。

  剛轉身，卻被人一把拽住胳膊，她一個趔趄就往後邊摔倒過去。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被拉進某個不算柔軟的懷抱之中。

  宋玥心砰砰跳著，努力深呼吸穩穩心神，掙紮著就要站起來，卻被胳膊緊緊箍住，江寒有些憊懶的聲音在她耳朵邊響起，因為離得近，呼吸間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耳根和脖頸子裏，癢癢的。

  “咋又生氣了？”

  感情，這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還又？說得她好像經常使脾氣耍性子，不講理似的。

  宋玥翻個白眼兒，趁他不注意，翻手一到某人腋窩下一抓……某人吃不住，下意識地扭身體躲避，宋玥也趁機掙脫，起身走了。

  回到人前，宋玥臉色照常，笑臉待人，聽那些人胡吹海侃，聊著狩獵經，她也笑眯眯地聽著，沒表現出任何異常來。

  吃吃喝喝，未時初刻，他們打掃了做飯的篝火，掩埋了吃剩的渣滓等物，下山返程。

  回到莊子時，太陽已經被山脊擋住，申時初，莊子裏已經掌了燈。

  周老太太在院子裏，與丫頭婆子和莊戶媳婦兒一起收拾野菜、挑揀蘑菇和木耳。

  這邊靠山，林子也密，因此，野菜品種更加豐富，除了田裏常見的野菜，還有山間密林裏才有的拳頭菜、小根蒜、枸杞芽兒，又有花椒芽兒、刺嫩芽兒，各種各樣摘回來，分揀分揀，做湯做菜、涼拌清炒油炸……讓餐桌上多了許多野趣兒。

  再加上江寒帶人打回來的野味兒，這天的晚飯就格外豐盛，而且野味兒野菜唱了主角兒。

  野味兒野菜的味道不一定特別好，但是新鮮，大人孩子吃得格外歡暢。

  吃個飯，個人回屋洗洗安置，山莊裏的夜很靜，卻又極熱鬧。

  近處偶爾幾聲狗吠，遠處山林中各種夜鳥的鳴叫、蟲子的低鳴，還有山風吹過屋簷樹梢的聲音……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已經入夢。

  轉天，宋玥又圍著莊子轉了轉，基本上已經給莊子做了個個規劃。

  這個莊子能夠耕種的田地太少了，指著種田是不行的，剩下的就是大山和林子。

  宋玥這一次帶了青茗過來，讓人帶著他去山上采集生木耳的朽木，生蘑菇的腐土，不同品種分開裝。

  通過兩天觀察，宋玥覺得紀武媳婦兒是個說話辦事爽利的，在莊子上也能說上話，就交代她去給村裏的婦人孩子傳話，上山采野菜、蘑菇來曬幹，她都收。

  當然了，質量上要有保證，區分好有無毒性，還不能有腐爛變質的……

  紀武媳婦兒一聽這話高興起來，立刻道：“咱們莊子上人手有限，若是能夠敞開收，還可以把消息傳到相鄰的莊子村裏去，靠山吃山的村子都會上山摘野菜找蘑菇，不過，原來也就是自家吃，賣不了錢。若是能賣錢，指定大家夥兒都樂意幹。”

  宋玥看她一眼，笑道：“隻要質量好，多點兒不是事兒。”

  而且，宋玥還給紀武媳婦兒定了個收購價，至於她能多少錢收來，她不管。

  這話聽在紀武媳婦兒耳朵裏，明顯就是都督夫人換個方式貼補他們一家子呢，自然是又歡喜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