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之後，小婦人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銀角子，又不無遺憾道：“這貴人要是多來幾回就好了。”

  漢子嗤地一聲笑了：“人家拖家帶口的，一看就是路過，或外任做官，或經商歸家……哪裏能多來幾回。”

  “俺也就是隨口一說。”小婦人嘀咕一句，隨即笑嘻嘻地攥了銀角子進去了。

  她要把這塊銀子藏個妥當地方去，這些都是要攢著，將來娶兒媳婦、嫁閨女要用的呢。

  江家一行人趕到銀杏莊時還不算太晚，也就半下晌，太陽還老高呢。

  周老太太下車，直接進後院洗漱休息，幾個孩子卻半刻也不肯耽誤，下了車，勉強被宋玥拉著喝了口水，洗了把臉，就招呼著一起出門，與等在門口的芒種等人會合，跑出去玩兒了。

  秋喜和曲瓶兒略慢幾步，卻也跟在小子們身後，先去了村尾池塘，這一片池塘，原來隻是個不大的水泡子，蘆葦叢生的，水也談不上潔淨。

  宋玥買下銀杏莊子後，修繕水利，這片水泡子就擴大挖深，修成了一個大的人工湖蓄水，又種了蓮藕，養了些魚，池塘岸邊則種了桑樹……桑基魚塘的模式打造的，隻不過，水麵開闊些，桑樹長的高壯些……

  魚塘管理也略粗放，基本不投喂飼料，就任魚兒自然生長。地處北方，蠶的生長期比較長，一年隻能養兩季，是以，采桑量相對小得多，桑樹也就生長的比較高大。

  五月，春蠶剛剛收了，桑樹上又努力地生長出許多新葉片，恢複了一派生機。在這一片片綠色的桑葉之間，枝條上還墜著一顆顆或紅或紫的桑椹兒。

  芒種卻領著安哥兒和寧哥兒一路往池塘最遠端跑，一邊道：“走，俺帶恁去那邊兒，那邊的白椹子最好吃，白糖一樣，甘甜甘甜的。”

  芒種的聲音不小，跟在後邊的秋喜和曲瓶兒也都聽到了。

  曲瓶兒就撇了撇嘴，道：“桑椹兒都是紫色的，哪裏有白色的！”

  她雖然沒有明說芒種誆人，但表情卻很到位地表達了這個意思。

  秋喜見過芒種幾次，對芒種的憨厚性子還是很了解的，何況，芒種這幾年也進了塾學啟蒙念書，言談舉止間雖比不上城裏的貴公子，卻也很是有禮有度了，並不像村裏那些漢子一樣糙。

  她拉了曲瓶兒一下，低聲道：“白色的桑椹兒確實有的，我聽阿娘就說過。好像，這邊的白桑椹還是從山東那邊淘換來的，說是桑果兒比較大，也比普通的紫色椹子更甜。嘿嘿，說不定真像芒種說的，跟白糖一樣呢。”

  她覺得曲瓶兒這麽說話很有些不聰明，不說旁邊還跟著莊子裏的幾個小姑娘，其中就有芒種的兩個妹妹，隻說曲瓶兒的質疑，就不想一想的嗎？就在眼前的東西，芒種至於當著眾人的麵胡扯、撒謊嗎？！

  果然，沒走多遠，她們就來到了最大的一棵桑樹下。

  不用芒種行動，幾個跟來的莊裏小子像猴兒一般，幾下子就竄上了樹，芒種把他帶來的小籃子用繩子綴上去，又過了沒多會兒，樹上的幾個小子就摘了小半籃子桑椹兒。

  果然是白色的，略生一點兒的，顏色還有點兒淡淡的綠色，成熟的則呈現出有點兒飽滿的乳白色，瑩瑩亮的，放一顆在嘴裏，果然甘甜無比。

  紫色桑椹未完全成熟時會很酸，這個白桑椹卻沒有酸味兒，哪怕還發綠色沒有完全成熟的，也隻是甜度不夠，卻不酸。

  紫蘿跟了過來，拎著小籃子就要去池塘裏洗桑椹，卻被跟來的一個小姑娘攔了。

  紫蘿第一次跟著來莊子上，不認識這個，秋喜卻認得，正是芒種的大妹妹麥子，就笑著道：“麥子為何攔著，可是這池塘裏不幹淨？”

  麥子靦腆地抿嘴兒笑笑，道：“姑娘真是聰慧，不用俺說就明白了。這塘裏養了魚，村裏那些小子們也愛來這裏飲牛飲驢的，這裏的水也就沒人喝了。”

  說著，又笑著招呼紫蘿：“恁跟著俺來，俺帶恁到那邊的渠裏洗去，那邊是上水頭，水幹淨的很。”

  紫蘿看秋喜一眼，見秋喜點頭應允，這才拎了籃子，跟著麥子往側旁的一條溝渠走過去。

  走了幾步，麥子伸手接了籃子，又伸手過來挽住紫蘿的手，看得出是怕紫蘿摔了，有意攙扶的。

  秋喜剛剛已經撚了一顆白椹子吃了，這會兒一邊回味著嘴裏淡淡甘甜的餘味兒，一邊湊到曲瓶兒跟前，低聲道：“這個就是芒種的大妹……他們兄妹幾個都是憨厚樸實的性子。”

  曲瓶兒已經被現實打了臉，心裏難免有些不自在，這會兒聽秋喜這麽說，卻也不好強詞奪理，隻能點頭應著，心中卻頗不以為然。

  秋喜也就提醒她一句，別讓她在當著人家的麵說些不中聽的，見她應承，也就不多說了，走到樹下，抬眼看樹上的小子摘桑椹兒。

  他們帶了幾個小竹籃子來，紫蘿拿去洗的是第一籃，接著，又陸續綴下來三四小籃子的白色桑椹兒，都是熟透了的，顆顆個大飽滿，仿佛裹著一包糖汁子。

  秋喜看得滿心滿眼的歡喜，卻揚聲對樹上的小子們道：“先不用摘了，這東西放不住，摘多了也吃不了。”

  芒種就朝著樹上打聲呼哨，小子們嘿嘿笑著答應一聲，手攀著樹枝子，一個個利落無比地順著樹幹滑下來，隔著地麵還有一人高，就騰空跳下，穩穩落在地上。

  看的安哥兒和寧哥兒都頗有些意動，其他莊上的孩子卻都熟視無睹，沒有誰真在意這個。

  紫蘿和麥子很快洗了桑椹兒回來，秋喜給安哥兒和寧哥兒洗了手，招呼小子、丫頭們一起吃。

  大大小小十多個人，小半籃子桑椹兒看著不少，卻也經不住人多，不過一刻鍾，就吃了個精光。

  寧哥兒還有些意猶未盡，卻被秋喜哄住：“咱們帶回去，與阿奶阿娘一起吃呀。”

  主要是在外邊吃這些東西，畢竟不幹淨，吃一點解饞也就罷了，吃得太多，秋喜還是怕寧哥兒太小，腸胃承受不住，再給吃壞肚子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