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這天，偌大的平京府萬人空巷，上十萬的百姓都湧到金明池畔去，看軍艦演武、看龍舟比賽。

  往年的金明池演武都是按照慣例，兩艘軍艦兜個圈子，兩廂裏比劃比劃，放一陣箭雨，或者再放幾聲火炮，也就完成了。今年換了大都督，江寒雖然是從關外邊軍調過來的，從未統帥過水軍，不少人就忖度著這位新都督，大概也隻能如往年的趙都督一般，甚至更謹慎更精減一些程序，誰知道，剛進了五月，金明池那邊就陸續傳來消息，水軍在金明池排演的軍艦多了三艘，除了兩艘戰艦，還多了一艘樓船。

  屆時，江都督將會在樓船上指揮作戰，又有往年就有的舴艋小舟，還有水鬼、暗樁……

  別說一艘樓船四艘戰艦參戰的空前規模，就神秘的水鬼和暗樁，也足夠吸引人了。

  據說，那些經過訓練的水鬼可以潛在水下幾個小時，能像魚一樣在水裏喘氣兒，水軍作戰時，不知不覺地就著了道兒，船底都給鑿破了，任恁再兵將悍勇、火炮威武，也隻能落個船沉人亡的結局了。

  隔了一日，又有消息傳來，言說金明池演武今年還添了火箭……哦豁，火箭哦，那一不小心可是能來個船毀人亡的存在哦！

  宋玥得了消息，晚間臨睡前，就問江寒：“恁真的用上了火箭？”

  江寒嗤地一笑，看著她道：“恁擔心為夫了？”

  宋玥白他一眼，卻自己又撐不住笑了：“怕你牽連我們娘幾個！”

  江寒委屈地撇撇嘴，伸手將嘴硬的小婦人攬進懷裏，道：“放心，船上鋪了防火布……再說，演武演武，主要是演給老百姓看的，那些箭都是往船舷外側射的，偶爾又偏離的落在船上，有防火布，也不會真燒起來。”

  宋玥抿抿唇角，看著他道：“不管怎樣，那天你還是要小心些……要不，恁緊著這幾日，抽空學一學鳧水？”

  江寒的臉色滯了滯，隨即伸手將小婦人擁住：“竟然敢嫌棄為夫的……”

  這位不講理，還很歪曲事實，宋玥想反駁、想叱責、想反抗……但在絕對的武力壓製下，她隻能繳械投降，甚至，哀哀告饒……

  第二天一早，江寒又按時起床，看裹著被子麵朝裏邊睡著的小婦人，江大都督很是黑心地湊過去：“起來吧？恁不是說貴在堅持嘛，這才早起了幾天呐……”

  宋玥蒙著頭不想理人，偏偏某人還很不知趣地湊在她耳朵邊兒上嗡嗡嗡，像隻討人嫌的蚊子。

  宋玥悄悄伸出一條腿，用力踹過去。

  江寒佯裝不防備，被她一腳從床上踹下來，嘿嘿笑著起身，穿衣出去了。

  宋玥哼了一聲，重新裹好被子，繼續睡她的回籠覺。

  等她又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了。

  前一天就約好了，今兒去金明池看棚子攤位，還要看一看擺攤要賣的東西……畢竟是大規模的集會，人口密集之下，是商機，也同樣容不得半點兒疏忽，萬一吃的喝的出了事兒，或者玩意兒讓人挑揀出毛病來，那就不是擴大口碑名聲，而是當眾處刑，臭名遠揚了。

  更甚至，還會牽涉到江寒的官聲……

  宋玥一起身，就覺得腰像斷了一樣，雙腿也酸疼的讓她差點兒喊出來。

  “嘶……江寒，江柏青，恁個禽獸……”宋玥咬著牙根兒罵。

  青杏、青玉聽到動靜進來伺候，宋玥收斂著臉上的表情，盡量不露出馬腳來，卻哪裏瞞得過兩個近身伺候的丫頭去。

  青玉先問道：“夫人臉色似乎有些不好，是不是病了？”

  青杏聞言也端詳起宋玥的臉色來，道：“是呀，夫人的臉色這般憔悴……讓人請徐郎中來一趟吧？！”

  宋玥老臉臊得慌，連忙擺手製止兩個丫頭：“不用，不用，就是昨晚盤算著端午的事兒，走了困，沒睡好。”

  青玉和青杏兩個聽了這話，才略放心些，青杏又道：“反正有他們看著呢，夫人也不用太操心了。”

  青玉就睨著她笑：“他們？”

  青杏已經定給金梁，秋日裏成親。

  青玉這麽一提，宋玥也忍不住笑了。青杏被她倆笑得臊紅了臉，甩一下手，丟下一句：“我去給夫人打水洗臉。”匆匆逃出去了。

  宋玥笑話了小丫頭一回，再回到自己身上，這腰酸腿疼半殘廢的狀態，仍舊有些堅持不住啊。

  沒辦法，她隻能吩咐小丫頭去榮煕堂知會一聲，自己早飯就不過去了。

  然後讓人燒了舒筋活絡的藥湯來，泡了兩刻鍾，又讓青玉用精油給按摩推拿了一回，這才覺得腰腿酸疼好了些，至少不妨礙走動了。

  不像早上起來那般，雙腿就像吃酸倒了的牙，隻是站著都又酸又疼又軟，簡直無法堅持。

  時辰不早了，宋玥匆匆吃了點兒東西就出了門。

  金梁和張猛帶著人都到了金明池邊，棚子的架子已經搭起來，兩個人正帶了工匠往棚子上紮菖蒲、蘭草、艾葉這些香草，又在棚子四角紮了精致的艾人艾虎，棚子前臉上掛香包、香囊，並各色裝飾品。

  金明池邊的地方大，自然不是往年雜貨鋪子門前的棚子可比，一個攤位就足有往年的三倍大，搭架子都是用四五米長的檁條做立柱，橫梁用的則是長毛竹竹竿。竹竿長度夠，而且體量輕，搭棚子方便，價格也便宜。

  宋玥繞著棚子看了一遭，問了工匠一些問題，再三確定安全沒有問題，這才轉回來，看棚子的裝飾。

  這一塊，往年都是有慣例的，香草、香包、艾人艾虎這些循舊例就好。宋玥增加的是模仿元宵饑節詩燈的創意，搞一個端午節詩文的牆，毛竹紮成的牆壁，裝飾菖蒲、蘭草之後，旁邊放著幾案和筆墨紙硯，有即興作詩寫賦的，就可以錄下來，掛在牆上去，供遊人欣賞評鑒。

  凡是寫了詩的人，都可以隨意在棚子裏領一壺酒（飲子）、一串粽子，在雜貨鋪子那邊除了酒和粽子，還可以領到香囊香包、艾人艾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