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成業皇帝登基，隻有一貴妃、一妃，並幾名低等妃嬪，按照禮儀規製，皇帝後宮這般就太過簡素了。

  其他的不說，皇帝沒有皇後，有再多妃嬪也隻相當於妾室，都不算正式娶親。

  平常漢子到了年歲也應該娶妻，以成家立業呢，何況一國之君，怎麽可以不娶妻子呢？

  皇後的位置，不知道朝中多少勳貴、高官、世家大族盯著呢，都想著把自家女兒嫁進宮，母儀天下。更遠些，希望能夠生下皇嫡子，繼承皇位，從而保家族一代代榮華興盛不衰。

  爭權逐利，如蠅逐臭。

  人隻要站到那個位置，就注定入局，爭與不爭，又豈由得個人心意？

  江寒看了滿麵憂色的小婦人一眼，笑著寬解，道：“當今不是耳根子軟的，且放心。”

  這麽說，朝堂上諫議開采選、充斥後宮的聲音必定不小了，隻是成業帝暫時按住，沒有動作。

  不過，宋玥也知道，周元辰再有手段，也不能一點兒不買朝臣的賬，他畢竟是嗣子，過繼、立太子、登基短短不到一年時間，朝中勢力太薄弱，即便已經登基，這時也不能得罪了朝臣……立皇後、開采選、冊封妃嬪，不過是早一天玩一天的事兒。

  “唉，隻希望瀠卉和曦哥兒都平平安安的吧！”宋玥歎息。

  江寒悄悄攥了攥她的手，以示安慰。

  兩人說著話到了榮煕堂，幾個小的也洗漱過換了衣裳，與周老太都在院子裏，看窗前的牡丹花。

  四月裏，牡丹花臨近花期，頂上幾個花苞眼看著鼓脹起來，今兒最大那顆已經露出一抹隱約的紫紅色來，這是要開花了。

  榮煕堂前種了一蓬牡丹花，卻並非一株，有姚黃、趙粉和魏紫三個名品，最初，三株牡丹花是獨立的，年歲長了，牡丹花株長勢良好，植株大了，預留的空隙都填滿了，又漸漸枝椏交錯……如今，每當花期，中間一片的花朵沒開之前，竟誰也分不清是哪一株哪一種了。

  不知哪個調皮搗蛋的攛掇著周老太太，每年牡丹花開之前都要挑出幾朵最初開放的牡丹花苞，開檔口博彩，押黃、押粉、押紫，丫頭婆子並家中老小踴躍參加，竟成了家裏的傳統。

  一見老太太又帶著幾個小的在牡丹花邊徘徊，寧哥兒和幾個小丫頭更是匍匐在地，想要從根上把頂端的花苞區分出來，宋玥看著隻有失笑搖頭的份兒，這幾個傻孩子，三株牡丹花長勢太好，枝椏交錯，早已經難分彼此，何況牡丹花先葉後花，這會兒濃綠色葉片密密匝匝，將枝椏遮蓋了大半，想要順根糾源，又談何容易啊！

  江寒卻是第一次見這熱鬧，笑著問緣由，宋玥就將前因說了，江寒笑起來，揚聲對周老太道：“聽聞阿娘坐莊開了盤口？兒子來湊個熱鬧，就押……”

  周老太太笑眯眯壓低聲音道：“魏紫！”

  江寒立刻道：“就壓魏紫，俺押十兩銀子！”

  周老太開的這牡丹花盤口，不過是湊趣兒玩鬧，參加的都是家中丫頭婆子，大多是十個錢、二十個錢的，即便秋喜、安哥兒兩個小主子也隻是壓了一兩銀子，江寒一開口就是十兩銀子，眾人皆歡喜起來。

  林氏笑著湊趣道：“老夫人今年要大賺一筆了。”

  已經出嫁的青桃、如今的青平家的也笑著附和：“咱也多壓一串錢呀，有都督這一筆銀子，押中了怎麽多贏幾錢銀子回去！”

  周老太笑著虛點她們，道：“就都想著從俺這裏賺銀子是吧？俺給恁們說吧，可難料的很呐！”

  丫頭婆子們笑語一片，宋玥也笑著上前湊熱鬧：“既然當家的押了魏紫，那我就押一回姚黃吧！也押十兩好了！”

  眾人皆笑起來，又有好幾個丫頭婆子跟著宋玥下注，當然也有跟著江寒壓魏紫的，隻壓趙粉的少。

  宋玥笑著看旁邊的青杏一眼，丫頭知機地笑著點頭。

  說笑一回，徐嫂子過來詢問擺飯，江寒這才奉著周老太進屋裏用飯。

  等宋玥在前院處理完家務，青杏笑嘻嘻捧了茶上來，笑道：“夫人放心，老太太自己個兒押了趙粉呢。”

  宋玥微微挑眉，隨即搖頭笑了。

  虧得她還怕老太太坐莊賠太多，沒想到人家老太太早就考慮周全了，根本不用旁的人替她操心兜底兒呢！

  隨即，宋玥給了自己房中丫頭一人一串大錢，讓她們都去老太太那裏湊個趣兒。

  結果，晌午吃飯時，宋玥就得知，不但內院的丫頭婆子們都參與了老太太的牡丹博彩，連外院的江冬生、韓戚風、宋廣友，連帶著一幹護衛、小廝們都下了場。

  宋玥忍不住笑：“那些人連見都沒見著，怎麽押的？”

  若這般還能押中了，那也真正算得上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牡丹花的博彩檔口開的第二日，江寒押的那一朵魏紫率先綻開了，昨兒看那花苞綻開的一線還是隱約的紫紅色，沒想到綻開後，竟是趙粉。都督大人輸了！

  趙老太太這位莊家獲勝，豪氣地一揮手，打發人去街上買了一簍子魚回來，大廚房小廚房一起添菜。

  這天晚上，一家子聚在榮煕堂吃飯時，就喝上了鮮美的魚丸湯，還有酸菜魚肉澆頭的手擀麵條兒。

  於是，在美味魚丸、魚麵的鼓勵下，當晚，周老太第二次開檔口，更是上下響應。

  這一次，隻隔了一宿，第二天，另外兩朵花兒也開了，竟然都是姚黃。

  第一次押了姚黃沒中的宋玥，很沒立場地換了魏紫，江寒則換了趙粉，結果，兩夫妻再次輸了，老太太這個莊家，笑眯眯地贏到了最後。

  這一把贏得大，又趕上秋喜的生辰，老太太幹脆拿了銀子出來，辦了桌席麵給秋喜過生辰。

  又讓人買了一隻羊，熬了濃濃的羊肉湯，給內外院的諸人添菜。

  這牡丹花的博彩檔口熱鬧喜慶，輸的贏的誰都樂嗬嗬的，倒是一場主仆盡歡的熱鬧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