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過年，送了紅包，二位也略略收斂了臉上的神色，劉大虎抱拳道：“此次，乃是奉將軍之命趕過來，拱衛府上。”

  宋玥也肅穆了神色，問道：“可是……？”

  話沒說出口，她的手向上拱了拱，不言自明。

  劉大虎點點頭，又道：“夫人盡管放心，別的不論，小的們定能護得家裏老小安全。”

  宋玥起身，撫了撫衣襟，鄭重朝著兩位曲膝行禮：“既如此，家中老小就托付給諸位了。”

  劉大虎和汪平給嚇了一跳，連忙擺著手側身讓開，又拱手深深一揖還禮。

  宋玥轉向江冬生：“勞煩冬生叔鋪排招呼了。”

  江冬生拱手應著，引著劉大虎和汪平下去了。

  宋玥看著門簾子挑起，又放下，默然片刻，方緩緩邁步，帶著丫頭們往後院裏去。

  她沒有隱瞞，徑直去了榮煕堂，把劉大虎和汪平等人過來的事情給周老太說明，又道：“趕緊讓人掂對掂對，衣裳、簾幕這些，都要提前準備起來才好。”

  過年，四下裏來的簾幔帷幕都剛換了新的，圖喜慶大都是顏色鮮亮富貴的，若京中那位真的駕崩了，這些東西可都不能用，都得換上素色的。

  再就是家中上下的衣裳，雖不必穿孝，卻也要素服。另外，各處的大紅燈籠也要換成素燈籠……

  周老太太點頭：“嗯，準備著吧，省得到時慌亂。”

  於是，宋玥就帶了丫頭婆子，現去開了庫房，領素色的布匹出來，交待給針線上和各處的丫頭婆子趕工縫製，另有素色衣裳。

  周老太和宋玥還好，都有幾身素色衣裳，孩子們卻大都穿得鮮亮明快，這會兒要準備素色衣裳隻能趕製新的，又製作白色的燈籠罩……趕著定製白色的燈籠顯然來不及，也太張揚，就在家用白布縫製燈籠罩，屆時直接攏在紅燈籠外邊就好。

  年前連著忙了許多天，原本初一到初五都是相對閑適的，卻又突然忙碌起來。

  各處早就得了信，將軍打發了一隊人馬回來，有心人大多有了自己的猜測，等到宋玥吩咐下去準備這些，不少人已經猜到了原委，一個個自然約束家人和身邊之人，上上下下一片謹慎一片肅穆。

  初一，平靜無波地過去。

  初二一大早，宋玥和周老太商議了，照舊打發了韓戚風帶著安哥去林家接江錦娘母子。

  這一回，江錦娘母子給周來太太拜了年，林軒辰又給舅母宋玥磕頭拜年之後，相攜著往後園子裏去，拜見趙王側妃。

  瀠卉沒讓江錦娘真的拜下去，讓丫頭扶了起來，隻受了林軒辰的禮，拿了一套上好的文房給林軒辰作新年禮物。

  說了幾句話，宋玥就開口，帶著江錦娘母子告退出來，回了榮煕堂。

  幾人剛回到榮煕堂，外頭通傳進來，張家兄弟帶著巧巧和金花娘子到了，通傳的丫頭剛出去，緊接著又有人進來通報，全金梁帶著弟弟妹妹金棟金朵也到了。

  周老太太一疊連聲地笑道：“趕緊的，趕緊請進來。”

  又回頭對江錦娘道：“這一回可熱鬧了！”

  突然來了這麽些人，還都是江家雇工家人，江錦娘心中就有些不喜，何況，看周老太太這般喜色滿麵，倒是比見了她和辰哥兒更歡喜些，這三四分的不喜就加重成了七八分。

  她勉強垂眼，應和一聲，隻臉上的表情冷淡中透著不悅，竟是連半點兒笑意也敷衍不來。

  周老太太和宋玥都將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中，卻都沒有在意，隻張羅著歡歡喜喜把張家和全家的人接進來。

  張家和全家在二門裏就並做一處進來，熱熱鬧鬧一群人進門，下餃子一般給周老太太和宋玥磕頭拜了年，周老太太笑地合不攏嘴，連聲指點著讓人將孩子們扶起來，又催著發壓歲荷包。

  巧巧小丫頭和金朵都是一樣的赤金百花百果串兒，金花是一支赤金蘭花簪子，從張勇到金棟張智幾個小子都是赤金錁子，或花開富貴或筆錠如意，隻張智另外有一套文房，周老太太說的明白，是給張智小子讀書用功的獎勵。

  一屋子歡喜言笑之聲，紛嚷熱鬧之間，周老太太已經把巧巧和金朵兩個丫頭招攬到自己身邊，又拿了點心、果子給兩個小丫頭吃。

  至於幾個小子，拜了年，陪著說幾句話，就笑嘻嘻告退出去，裹挾著林軒辰和安哥兒寧哥兒一起，往西院去騎馬、射箭玩耍去了。

  晌午飯開在榮煕堂和前廳兩處，小子們自己開了一席，江錦娘、金花金朵並巧巧幾個都在榮煕堂裏。

  晌午，瀠卉沒帶孩子，也到了榮煕堂一起用飯，算是全了初二女兒回門的禮。不過，她沒有坐太久，吃了幾箸菜，略飲了兩杯酒，就告辭回了擷芳閣。

  她這親王側妃一去，剩下的人倒似乎鬆了口氣，席間的氣氛明顯輕快起來。

  飯菜沒有奢侈的珍饈，卻精致可口，還上了兩壺甜滋滋的果子酒，倒也賓主盡歡。

  因著全家在城外，歸去路遠，冬天白晝又短，沒辦法耽擱盤桓太久，剛剛吃過午飯，略說了一會兒話，全金梁就帶著弟妹進來告辭。

  張家兄妹自然也跟著告辭，周老太太摟著巧巧，又摸摸金朵的丫髻，頗有些不舍。

  轉眼，看向江錦娘和林軒辰，卻道：“既如此，恁替我老婆子送送他們吧。”

  這竟是要攆她們母子了？！

  江錦娘驚訝著忘了回應，林軒辰卻滿臉笑地連忙躬身應了，又張羅著婆子丫頭替江錦娘收拾了，與全家、張家一起告辭出來，一群人在二門裏登車上馬，前前後後五輛大車一起出來。

  張家是沒有馬車的，用的是雜貨鋪子出入載貨的馬車，沒有車廂，隻有棕蓋，前後加了塊簾子遮風罷了。

  全家的馬車平日都是運菜運貨的，過年過節打掃幹淨了，撲一抱幹草再鋪一床舊棉絮，加一床被子，上麵用蘆席加個車蓋遮風擋雨，前後連個簾子也無，人坐在上邊，要用被子裹住遮蔽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