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都是厚道樸實的人，兩年相處下來，倒是越發親近。等到了張勇和金花談論親事的時候，都是有商有量的，按部就班，特別順利。

  寒冬時節，作坊裏恰好不是太忙，宋玥索性給作坊放了三天假，讓張勇放心地回家娶親。

  張猛和金梁都要請假，還有青平、宋廣友幾個，也指定要到場幫襯的……張勇這一迎親，將軍府都快空了一半去，裏裏外外格外格外安靜。

  畢竟，今日不同往日，周老太太和宋玥都不好去參加，否則就不是給人賀喜，是去添亂了。

  秋喜和小安哥卻是沒有太多顧慮，早早就嚷著請假去參加婚禮。曲瓶兒本不想去，見周老太太和宋玥都非常支持讚成秋喜和安哥兒，她也無奈跟著同去。

  三個人確定了要去參加婚禮看熱鬧，等真要去了，卻又不確定去全家還是張家。

  猶豫了好一陣子，還是秋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拿定了主意：“咱們先去全家，看金花姐姐發嫁，看打新郎，然後再跟著回來，到張家看過門兒……”

  周老太太和宋玥隻笑嗬嗬看著幾個人頭並頭地商議，也不管他們，由著他們自己決定去。

  家裏格外安靜，周老太太和宋玥隻守著寧哥兒一個，也覺得有些寡淡、寂寥起來，連晌午飯吃得都有些索然無味的。

  直等到將近掌燈時分，秋喜和曲瓶兒帶著安哥兒率先回來了，進門，秋喜就嘰嘰喳喳給阿奶和阿娘講述一天的熱鬧。

  莊子上鬧女婿格外熱鬧，秋喜一說起當時的情形，小臉都興奮地有些發紅：“……阿奶阿奶恁不知道，金花姐姐娘家不是考作詩、答問題，她們直接拿著沾了鍋底灰的掃把打，噯喲，恁是沒見著啊，戚風叔、青平，多豪橫的人呐，被打地抱頭亂跑，渾身上下，一塊一塊黑灰，沒一點兒幹淨地方……哈哈哈哈……”

  秋喜主講，安哥兒補充，曲瓶兒抹縫兒，三個人這一回倒是配合默契，她們一邊說，屋子裏的人就跟著不停地笑，笑聲持續到晚飯擺上來，周老太太這才揮手笑喝道：“行啦，行啦，快緩一緩，緩一緩咱們吃飯啦，吃著飯可不能再笑了！”

  這一場婚禮，空前熱鬧，第二天，宋玥再見著前來回事的韓戚風時，還是沒忍住笑起來。

  韓戚風摸了摸鼻子，有些赧赧地道：“那些莊戶婆娘，一個個剽悍潑剌，比北戎的蠻子兵還不講道理呢，不管逮著誰都是劈頭蓋臉地一通打，咱們老爺們也不好給她們些婆娘計較不是，隻能忍讓著些……”

  宋玥剛處理完家務，張勇帶著新娘子金花過來了。

  給周老太太和宋玥見了禮，金花送上親手給兩人做的新鞋子，周老太太給了一對水頭極好的藍田玉鐲，宋玥則給了兩支金釵。

  中午，宋玥原想著留兩人吃頓飯的，金花卻說，家裏老少一家人，沒有正經會做飯的，她不會去，那幾個人又將就糊弄過去了。

  周老太太連連誇金花懂事，宋玥也笑著點了點頭，卻瞅著金花沒注意時，偷偷提點了張勇兩句：“金花是個懂事、勤謹的，卻也不能讓她日日操勞辛苦去，恁看著，請個幫襯的廚娘粗使，也能讓她輕省一些。”

  張勇聽得連連點頭，回去，金花做午飯的功夫，張勇就帶了個人回去。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婆子，金花做飯極好，這婆子就燒火灑掃洗衣涮洗這些粗活兒，若是張勇和張猛哥幾個都上了工，有這個婆子在家，也能陪一陪金花，不至於隻剩她一個人。

  一眨眼，就進了臘月。

  穀家大姑娘穀清芳許配給京城闐尚書長房長孫的事情，終於傳開了，確信兒一出來，連婚期都定了，定在明年秋天的八月。

  宋玥讓人備了份賀禮送過去。她自己也跟著走了一趟，誠信道賀。

  穀二太太一臉喜色，見她親自過來，自然是歡喜又感動，拉著宋玥的手相攜說話，說得也都是闐家如何好，穀二爺去了趟京城，親眼見著了闐家大郎，寫回信來，極口稱讚，說是人品學問無一不佳，是個極難得的。

  話都是好話，說得也是大喜隻事，隻是穀二太太說著說著，臉上就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沒落和傷感來。

  宋玥給人當阿娘的時間久了，特別是秋喜漸漸長大，她也越來越能理解穀二太太這份心思了。

  自家如珠如寶養大的女兒，即將嫁入陌生的家庭，低聲下氣，伺候翁姑和丈夫，甚至還要討好婆家的妯娌、小姑小叔。

  京城闐家，雖說不是闐家老宅，卻也繁衍了三代，闐尚書三個兒子，倒是長子讀書入仕，卻一直在京外輾轉，大太太和另外幾個兒子女兒都跟著一起在任上。隻有大郎因備考春闈回了京城，娶妻自然也要娶到京城闐家，小兩口在大門大戶裏住著，又沒有父母可以依恃，怕是要受些委屈的。

  這一方麵，宋玥作為局外人，卻比穀二太太看的清楚。

  “恁也說了，那闐家大郎是個有真才實學的，隔年春闈，順順當當一個進士，少不得要外放，到時候清芳跟著去了任上，別說太婆婆，連婆婆都不用伺候，多少自在呐。”

  穀二太太憂色略減，卻又道：“聽說考中一甲的要留翰林院，進士也要考翰林院庶吉士，若是考中，可都要留京的……”

  宋玥聽她這話，撐不住笑了：“能考中一甲，那可是頂天的大喜事。而且，庶吉士也是極好的，人不都說了，無翰林不拜相嘛。能進翰林院的人，可是預備著將來入閣拜相的大能之才呢，到時候，恁也能當一當當朝宰相的嶽母，多大的喜事，歡喜都歡喜不過來，恁倒好，還提前愁上了。”

  被宋玥這一通話說的，穀二太太有些訕訕的，回過神來，瞪了宋玥一眼，自己卻忍不住笑了。

  “唉，被恁這麽一說，俺倒是心裏鬆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