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姐芮娘就站在旁邊，稚嫩的小臉上透著一抹緊張。

  一眼看到宋玥進來，唐羨娘還好，唐芮娘卻仿佛見了救星，立刻快步迎上來，紅著眼道：“宋姨姨，恁可來了。”

  宋玥伸手握住小姑娘的手，用力握了握，柔聲寬慰：“芮娘不怕，不怕哈，恁姐姐這裏我看著，恁去廚房幫著多燒些熱水去，哦，再把這個，切下指節大小一段來，隔水蒸上去。”

  唐芮娘沒見過人參，卻也聽說過，一聽宋玥這麽交待，立刻接過去，答應著出門往廚房裏去了。

  唐羨娘這才撫著肚子迎上來，宋玥上前扶著她，一邊往裏走，一邊詢問情況，得知唐羨娘是吃著早飯有了感覺，這會兒還隻是一小陣一小陣的抽抽，疼得還不太厲害，就知道還早，一邊撿著輕鬆地話說著，分散羨娘的緊張情緒，一邊進去看了，閃嬤嬤帶著韓家的小丫頭已經把東耳房布置好了，炕上鋪了草木灰，又鋪了宋玥送過來的消過毒的褥子床單，又有各色備用器具、醫藥箱等物。

  羨娘陣痛的頻率還不緊湊，宋玥就陪著她在房間裏慢慢溜達，陣痛來了，就在椅子、凳子上休息一會兒。

  走動了小半個時辰，徐嫂子送了一碗爛糊的雞湯麵來，宋玥看著羨娘吃了。然後又陪她繼續走動……

  臨近巳時中，唐娘子才急慌慌地抱著隻包袱奔進來，在她前頭，徐郎中剛剛進門。

  徐郎中診過脈，隻說脈象平穩，胎兒也康健，目前為止很不錯。

  閃嬤嬤則檢查了胎位，笑著說還要等一會兒，不過，孩子頭不算大，胎位也正，應該會順順當當的。

  唐娘子聽兩人說完，立刻雙手合十，朝著四方天空連連拜了幾拜，嘴裏念叨了幾句，這才給宋玥道：“前兒一個錯眼沒看見，小的流出去玩雪受了寒，連著燒了兩天，昨兒晚上才略好些……要不然，俺也不能不過來守著她……”

  說著，抹了把眼睛，又向宋玥道謝：“羨娘多虧了有恁照看著，恁這個姨比俺這親娘擔待的都多了。”

  宋玥拍拍她的手，寬慰：“恁別說這些外道話。哞兒的病怎樣，我竟一點兒信沒聽到……”

  提起小兒子，唐娘子擠出一抹笑來，搖搖頭道：“好多了，今兒一早知道餓了，吃了一個荷包蛋和半碗麵。”

  “嗯，能吃東西就好了。”宋玥寬慰著他，然後，回頭向青杏示意，青杏垂垂首，默默地退了出去。

  羨娘的陣痛一陣緊似一陣，吃過午飯，漸漸緊了起來。

  閃嬤嬤看過之後，扶著她進了裏屋，上炕待產，唐娘子和宋玥也都換了幹淨衣裳跟了進去。

  宋玥自己生過一回孩子，但守著人生孩子還是第一遭，看著羨娘因為劇烈疼痛扭曲了的臉，她幾乎要奪門而出。

  但是，她卻不能夠，她必須搶在前頭，盡量把唐娘子隔在身後。

  親娘看著親閨女遭這種罪，隻怕比她自己挨著都更難受，真正的撕心裂肺呢。

  好在，如閃嬤嬤說的，胎兒的頭不大，胎位也正當，羨娘在懷孕期間，有寧嬤嬤和宋玥照料著，沒有靜養不動，也沒有補益太過，讓她的生產過程還算順利，時間也不算太久。

  屋子裏光線漸暗，青杏和青玉點了十幾根蠟燭上來，將房間裏照的明晃晃亮堂堂。

  燭光送進來，羨娘又是一陣劇烈地疼痛，拽著房梁上垂下來的布帶子，咬緊牙關，才讓痛呼聲咽回去。

  閃嬤嬤激動地喊：“來，憋著一口氣向下使勁兒，哎，再使勁……就要生出來了……能看見孩子的頭頂了……”

  羨娘終於挨不住，嘶喊出一聲：“啊……”

  緊跟著，閃嬤嬤喜氣洋洋地大喊：“生出來啦，哎喲，是個小哥兒，好俊俏呢！”

  宋玥就在旁邊扶著羨娘，聞言，一邊扶住脫力的羨娘，一邊瞅了一眼，果然見閃嬤嬤雙手捧著個血淋淋的嬰孩兒。

  平京城的大雪，關外卻沒像宋玥想得那樣嚴重，是以，韓戚風這一路雖然辛苦些，卻還算順利。

  等他緊趕慢趕進了京平城，趕在落城門的最後一刻進了城，又趕到將軍府門前時，門前的小子見了他，第一時間告訴他，“唐小娘子生了。”

  韓戚風腿一軟，差點兒從馬背上跌下來，俯身揪住門上小子的衣領，把那個壯實的小子直接提拎得雙腳離了地。

  “我媳婦兒生了？母子是否平安？”

  那小子被他揪著衣領子累得有些喘不上氣，斷斷續續道：“夫人一早就過去了……還沒回來。”

  韓戚風手一鬆，小子噗通一聲坐在地上。

  不等他喘勻乎氣兒，韓戚風已經撥轉馬頭，打馬飛快地朝著自家奔去。

  等他打馬衝到自家小院門口，跳下馬大步流星衝到正房門口，還沒等挑簾子呢，就聽得屋子裏傳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嘶喊聲。

  韓戚風的手驀地抓住門簾子，差點兒把棉門簾給扯下來。下一刻，一聲洪亮的兒啼響起，哇哇哇地哭聲直擊韓戚風的心髒，他呆在那裏，如泥雕木塑，不知如何反應。

  芮娘聽到哭聲也從廚房裏奔出來，手裏用抹布裹著一隻白瓷燉盅，燉盅裏是宋姨交待她熬的參湯。

  從廚房出來，芮娘就看見屋門口矗立著的高大漢子，她愣了一下，從心底湧上一陣欣喜來，快步上前，揚聲叫：“姐夫，恁回來啦！”

  韓戚風的身體顫了顫，木呆呆地轉回頭，看見身後笑盈盈的小姨子，突然開口：“恁姐姐生了？俺當爹爹了？”

  芮娘聽他這傻乎乎的話，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瞧恁說的，這是歡喜糊塗了吧？俺姐姐生了，恁當然就當爹爹啦，不然還能是當……”

  不然還能是當娘親？！

  當然，後邊這句戲謔的話，到了芮娘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見韓戚風歡喜地木愣愣傻呆呆的，也不跟他廢話，擠開他，挑簾子進屋，給姐姐送參湯去了。

  之前，她偷偷問了問徐郎中，宋姨拿來這參熬湯，是不是要給姐姐救命之用？

  徐郎中笑著告訴她，參湯可不僅是救命，生產完喝一點，也能大補元氣，促進產婦的身子恢複呢！

  當然，產後因為還在出血期，參湯不能喝太多，隻能每次喝一點點，取其補益之功，又不至於補益太過，引起大量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