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聽在心裏，倒是讓高高提著的心有了兩分著落。

  進了將軍府伺候貴人，自然不與自個兒家裏一般，愛幹淨、講究些個，也都是應該的。

  經過此前種種，劉氏倒是把剛來時的浮躁和小心思拾掇幹淨，隻打疊起精神來，認真聽著容氏說得每一個字。

  宋玥沐浴出來，由著青杏青玉把頭發絞到半幹，然後用大布巾子裹了頭發，又加了一件家居的絲綿褙子，往西屋裏去。

  容氏仍舊守在小二哥的搖車旁，正借著燭光做著針線。劉氏則蜷在暖閣外頭的榻上睡著了，宋玥帶著青玉過來，她都沒察覺。

  容氏見宋玥進來，連忙起身迎上來，低聲道：“吃過一次，睡了有大半個時辰了。”

  宋玥點點頭，走過去俯身看搖車中的小小子，就見胖胖的小小子微微側著頭，一隻小手舉在耳朵旁邊，半攥著小拳頭，睡得正熟。

  看著兒子恬靜安詳的睡顏，宋玥突然心裏有點兒發酸，暗暗罵了一句：“臭小子，都不知道換了娘……個小沒良心的。”

  小二哥睡成這樣，宋玥就回頭和容氏說話，詢問她做的什麽針線。

  容氏就隨手從針線笸籮裏拿過剛起了頭的營生，給宋玥看：“俺做了一塊兜襠布……有這個，褯子不容易跑偏，連著也能兜著肚臍兒，省得睡著著了涼……俺正想做起來拿給夫人看，夫人覺得好再給哥兒用上。”

  宋玥接過來看，就見是雙層的布料加一條巴掌寬的帶子，類似於丁字褲的東西。

  給小二哥準備的尿褯子比較多，都是洗過多次的棉布，質地柔軟的。容氏用的就是兩片尿褯子，裁剪縫合，邊緣隻是用線攢起，卻沒有聊邊、包邊兒，都是毛茬兒。

  容氏低聲道：“哥兒皮肉嬌嫩，這般縫合軟和些，要不然容易磨破皮兒。”

  宋玥讚同地點點頭，笑道：“先用上試試。”

  看這款式、質地，都值得一試。試上一天半天，不行再廢棄掉就是了。

  宋玥還提了自己的意見，把打橫的帶子兩端改成布條，好看不好看都不要緊，以舒服好用，不磨損孩子皮膚為第一位。

  說著話，搖車裏哼唧兩聲，宋玥第一時間回身看過去，就見小東西眼睛還閉著呢，已經哼哧哼哧使勁兒了。

  果然，眼瞅著尿布濕了。

  不用宋玥指使，青杏已經手腳麻利地兌了溫水、洗了帕子遞過來。宋玥取下濕尿布，用溫帕子給小東西擦幹淨，稍微晾了一下，另一邊，容氏也從熏籠上取了一塊熱乎乎的褯子遞了過來。

  宋玥重新給小東西墊了尿褯子，洗幹淨手，又把小東西的奶瓶子洗幹淨，這才把已經醒過來，已經有些不耐煩地揮拳頭的小東西抱起來，靠坐在床頭開始喂奶。

  小二哥吃起來很賣力，撲上來雙手抱著就大口大口地吃上了，吃了兩口，似乎才意識到有一點不一樣，突然停了動作，歪著頭瞪大眼睛看上來，與低著頭的宋玥目光相遇，在宋玥略帶忐忑、期待的目光下，小東西突然咧著嘴綻開一個大大的笑來。

  宋玥隻覺得眼窩一熱，下意識地跟著笑起來，低頭親了親小東西的額頭，柔聲哄他：“快吃吧，快吃吧！”

  已經吃了兩口，奶水都上來了，突然停下，奶水順著小東西的嘴角溢出來了都。

  小東西似乎聽懂了宋玥的話，眼睛還盯著宋玥看著，嘴巴也咧著樂嗬著，卻又繼續吃上了。

  宋玥不敢逗他，隻用帕子給他擦擦嘴角上的奶漬，然後輕輕撫著小東西的脊背和他說話。

  自從懷孕三四個月時，宋玥就經常撫著肚子說話，生下來也一樣，隻要小東西不睡覺，她就愛和他說話，伸出手指讓他握住，或者牽著小東西的手腳做運動……

  這會兒，聽得宋玥低低地說話，小東西一邊吃著，一邊瞪大眼睛骨碌骨碌轉著，竟是一臉專注模樣。

  宋玥在西屋裏喂了奶，又陪著小東西玩了小半個時辰，哄著小二哥睡著了，這才回東屋去。

  可能是說話聲音，劉氏在宋玥即將離開時，終於聽到動靜醒了，帶著幾分惶恐地進來。

  宋玥完全沒有責備的意思，很溫和地和她說話，讓她們多受累多上心。劉氏心中慌慌地，顧不得多想，隻一疊連聲地答應著。

  宋玥回到東屋，江寒已經回來了，並且洗漱過了，穿著居家的薄絲綿襖褲靠坐在床上看書。

  宋玥走進來，把頭發上包裹的布巾子取下來，頭發基本已經幹了，她沒用丫頭們伺候，自己取了梳子一點點梳著。

  江寒見她進來，也不說話，悶悶不樂的，丟下手中的書走過來，來接宋玥手中的梳子。

  宋玥怔怔地抬頭看過去，投過去詢問的目光。

  江寒扶著小婦人的肩頭，低頭，透過鏡子看著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笑地開懷：“俺幫媳婦兒梳頭。”

  宋玥扁扁嘴，有點兒不太放心：“恁別給我揪禿了。”

  江寒悶笑一聲，接了宋玥遞過來的梳子，拿起一綹兒頭發，開始從發梢處梳起。

  宋玥提著心見他這般動作，這才暗暗放了心。

  也是，古代留頭發可不分男女，男人同樣留長發挽發髻的，不是什麽公子哥兒有人伺候著，男人也是自己梳頭、挽髻，會梳頭發也是正常的。

  接下來，江寒也用實際行動證實了宋玥的想法。

  當然，動作輕柔、小心，半點兒沒揪疼，倒是與江寒平日裏的形象不太相符。其中一片心意，讓宋玥心裏淌過那麽一絲絲甜意。

  江寒替宋玥梳著頭發，又把自己去了何處，見了何人與宋玥說了。

  宋玥也說起小二哥，有了奶娘倒沒有哭鬧，隻是見了她那樣巴巴地不錯眼看著，一直笑一直笑……

  明明是笑著說話，卻不知不覺淌了一臉的淚。

  江寒放下梳通的頭發，俯身過來，接了宋玥手中的帕子，動作輕柔地替她擦去臉上的淚。

  柔聲道：“知道恁疼那小子，可也不能太慣著他。白天夜裏隻你一個人熬著，身子哪裏吃得消！”

  一頓，又道：“那個不知道孝順的臭小子，要不是太小禁不住，看俺不抽他！”

  宋玥一聽不樂意了，瞪他一眼惱道：“你抽誰呢？你若敢抽我兒子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