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橫了兩個人一眼，淡淡道：“青杏讓人清理，青桃拿香露和護體乳出來，幫我擦擦背上。”

  兩個丫頭半點兒不敢耽擱，齊齊答應一聲，一個往外去叫人清理，一個往裏，進了浴室。

  青玉守著孩子呢，見宋玥氣鼓鼓回來，有些詫異地看她一眼，隨即低聲問道：“將軍回來了……”

  宋玥掃她一眼，見她臉色平常，看不出異色來，於是淡淡應道：“我知道了。”

  青玉見她臉上沒有喜色，也就不再說這個話題，而是去衣櫃裏取出早就選好的衣裳，準備伺候著宋玥穿衣。

  青桃腳步匆匆地拿著香露和護體乳進來，青玉詫異地看她一眼，青桃也不敢多說話，隻垂眉耷拉眼地給宋玥擦了，又與青玉一起，把烘得熱乎乎的淺米色的竹葉暗紋提花的繭綢中衣、藕色的繡花襖子穿了，然後是墨綠色及地十六幅裙子，雪狐裏胭脂紅緙絲寬袖襖子。

  穿好衣裳，青桃又伺候著宋玥往梳妝台前坐了，用熏籠上烤的熱乎乎的帕子一點點擦幹頭發上的水，隻剩下淡淡的潮氣時，方才梳通了，暫不挽發，隻鬆鬆係住垂在腦後。

  她們這一通忙乎下來，也花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搖車裏的小包子動了動，哼唧著醒了。

  宋玥起身走過去，伸手摸了摸，不需要換褯子。她就沒抱他，隻取了旁邊的一隻撥浪鼓逗他。

  兩個丫頭拿著用過的帕子和宋玥脫下來的浴袍出去，一回頭，就看見江寒坐在暖閣外頭的矮塌上，手裏抓著一隻茶盞，低著頭喝茶呢。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曲膝，叫一聲將軍，就繼續做自己的事去了。

  江寒待兩個丫頭出去，這才壓著臉上的不自然，撂下手裏的茶盞，起身進了暖閣。

  宋玥這回不會聽錯了，一聽那腳步聲就知道是江寒跟進來了。

  她其實已經丟開了之前的尷尬，卻仍舊不想搭理人，索性坐著繼續逗弄兒子，眼皮兒都沒撩一下。

  江寒有些尷尬地抬手抓抓唇上的短髭，厚著臉皮湊過來，一手輕輕放在宋玥的肩頭，與她一起看搖車中的小兒子，就見剛滿月的小小子臉頰已經胖胖的了，一雙眼睛特別有神，又黑又亮地，隨著他的靠近，骨碌碌轉過來，直直地盯著他看。

  “嘿，這小子是個膽大的，敢這麽直愣愣地盯著俺看地不帶眨眼的。”江寒有話沒話地找話。

  宋玥看也不看他，卻也沒躲開他的碰觸，隻淡淡接了一句：“冒冒然地多了個生人，他當然要看看了！”

  一句話說得平淡無奇，隻是‘生人’二字有意無意地被加重了語氣。

  江寒碰了個軟釘子，一眨眼就被定義成了‘生人’，心裏又是好笑又是澀然，輕咳了一聲，緩解了一下尷尬的氣氛後，扯出一片討好的笑來，放柔了聲音，道：“是俺的不是，都是俺的不是，娘子大人大量，饒恕則個！”

  宋玥聽他好言好語地賠不是，這才終於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涼涼道：“恁是將軍，這裏是將軍府，我哪裏敢怪罪恁呢？”

  一眼嗔怪中，又帶著宋玥自己都不知道的撒嬌意味，讓江寒的半個身子都是一麻。

  又好像得了鼓勵，更是涎著臉往前湊，伸手將已經恢複了清瘦纖細的身子抱了個滿懷，感受著懷中人的體溫和淡淡香味兒，他滿足地輕歎了一聲，隨即卻又皺了眉頭，道：“俺聽說婦人坐完月子都會胖一些，恁之前生秋喜和安哥兒時，家裏日子不好，吃喝不足，恁不見胖也就罷了，怎麽這一回還是半點兒不見胖……嗯，俺咋覺得比以前更瘦了？”

  宋玥被他緊緊箍在懷裏，有些憋氣，卻莫名地有些不舍地推開。隻放鬆自己，倚在這副堅實寬闊的胸膛上，低聲道：“身體健康就好，要那麽胖做什麽！”

  江寒卻不滿意，柔聲道：“還是胖一點兒好，胖點兒好看，抱著也好……”

  說著說著，他不自禁地往她的耳朵上湊過去，溫熱的呼吸噴在微涼的肌膚上，激起一片小疙瘩。

  宋玥心底一片溫情，被他這一下給嚇清醒了，就怕他衝動上來，做出些什麽事體來。

  若是平常也罷了，今兒可是小包子的滿月，客人很快就要登門了。

  她用力地拍拍他的手，見他還不肯離開，索性轉手托住他的下巴，將他的頭推開，人也一動，從他的懷抱裏掙出去。

  一得了自由，宋玥就下意識地看身上的衣裳，見沒有明顯的皺褶，這才暗暗鬆了口氣，一邊整理，一邊橫他一眼，嗔怪道：“恁也不看看時辰……恁兒子還在，就胡鬧，恁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江寒嘿嘿笑，涎著臉道：“他那麽丁點兒的小人兒，知道啥呀……”

  這麽說著，他下意識地瞥了搖車裏的小東西一眼，卻正對上一雙亮晶晶烏溜溜的眼睛，話沒說完，突然就卡了殼。

  愣了一下，江寒瞪了眼睛，看著搖車裏的小孩子嚇唬道：“臭小子，看什麽看，這是俺媳婦兒……”

  他這麽一瞪眼睛，搖車裏的小小子，本來在努力揮著自己的小拳頭，突然小拳頭頓在半空，然後，突然哇地一聲，哭了！

  宋玥氣得不行，毫不遲疑抬手就拍了江寒一巴掌，嗔他一句，俯身將小東西抱起來，摸摸尿布沒有濕，就抱著輕輕拍著哄起來。

  江寒進門就被妻子攆了一回，這麽一會兒功夫又挨了一巴掌，想起自己連續幾天幾夜，馬不停蹄地趕回家，卻落了這麽個待遇，突然湧起一股子委屈來。

  他苦著臉，磨蹭片刻，還是慢慢蹭到妻子身後，低聲嘀咕：“俺也沒怎麽他呀，臭小子這麽不禁事兒，當自己是小閨女呐？……”

  仿佛聽懂了他的話，剛剛哭聲低下來的小小子，突然又大聲號啕起來，還一邊哭一邊用力地揮著小拳頭，就像是在表達著他滿心的憤怒！

  宋玥氣得不行，兩隻手抱著孩子不得空，一轉身，抬腳就踢在江寒的腿上。

  江寒立刻抬起腿抱著跳開，一邊低聲叫疼：“哎喲，腿斷了，疼煞俺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