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歡喜地拿了一錠銀子賞給徐郎中，送他出去後，看著林軒辰喝了杯熱茶，然後就一同下了茶樓，乘車將其送回林家去了。

  這一場考完，三場童子試結束，若是能過，就有了秀才功名。

  隔兩日，林軒辰休息恢複了，又過將軍府來拜見外祖和舅母。

  看著人精神奕奕的，隻有臉頰略顯消瘦，身體和精氣神兒都很不錯，周老太太總算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自然而然地談及秋闈鄉試，宋玥問起來，林軒辰笑得透出一些羞赧之色來：“外甥年紀尚小，學業也膚淺的很，若能過了童試已屬僥幸，不敢冒然下場秋闈。”

  宋玥對他這個打算倒是讚成，點頭道：“如此甚好。”

  年紀小，一帆風順的人，常常會心高氣傲、目下無塵，這種人也最怕挫折，摔一跤很可能就爬不起來，或者蹉跎多年……倒不如沉澱幾年，安心再讀幾年書，豐富積累、充實學識，等一科再下場，屆時年紀略長，身體更堅實，關鍵是學業更紮實、學識更廣博，接下來的科舉考試，乃至出仕之後的宦途，也相應地會更從容、順暢一些。

  周老太太最短暫的意外之後，也露出一抹讚賞的笑來，握住林軒辰的手，連連點頭道：“是個穩妥的。恁要記得，恁阿娘和俺們都盼著恁一輩子順遂安康，不求恁走的多高，隻求順遂平安。這個比什麽都要緊。”

  林軒辰眼角微紅，垂首應是：“外祖母的叮囑，孫兒記下了。”

  考完院試，不管參不參加鄉試，都沒之前那麽緊張了，晌午就留林軒辰在將軍府用了飯。

  周老太太疼愛外孫，特特親自下廚，做了自己做拿手的撥魚兒。至於菜色，徐嫂子和後來的兩名廚娘手藝都磨出來了，四葷四素一道湯品，都是極美味可口的，老老少少都吃得很滿足。

  吃過飯，林軒辰告辭離開，宋玥打發青平送人回去，一同帶過去的，還有特意去繡坊裏定製的兩身新衣裳，包括鞋襪頭巾俱全的，又有一匣子折扇、一匣子扇套、荷包諸般零碎物事。

  若是能過了院試，林軒辰就是秀才了，同窗好友交接往來，難免有詩會、文會這些要參加，出入見客人，新衣裳、小配飾都是必不可少的。

  回到林家，林軒辰一下車，就見阿娘身邊的如意傍著門探頭探腦，一見他立刻揚起一臉笑迎上來，曲膝見禮：“少爺回來了，少爺還沒吃飯吧？俺熬了蓮子湯……”

  林軒辰不耐煩地揮手，打斷她道：“已經在將軍府用過了。”

  如意卡殼了一瞬，嘎巴嘎巴嘴，又擠出一片笑道：“少爺身上的荷包不搭，太太看著心疼，吩咐俺給少爺做了一個……”

  林軒辰眉頭皺起來，一揮手，將湊上前的如意撥拉開，嫌棄道：“不必了。”

  見如意還想往前湊，林軒辰終於惱怒起來，低聲喝斥：“恁在阿娘身邊，隻需伺候好阿娘，必定不會虧待了恁去。若無心伺候，留恁何用，不若發賣了去……”

  林軒辰年紀小，又總是溫和示人，這還是第一次發作人，如意愣了一瞬，眼見著林軒辰揚聲叫人了，她才真害怕了，哆嗦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討饒：“少爺饒命，少爺饒命，饒了奴婢這一回啊……”

  林軒辰並不理會她，隻盯著聽見呼喚跑過來的曲春家的，冷聲吩咐：“約束各處人等，再有這等不安分的，直接打發了，省得留成禍患。”

  曲春家的早就看出如意不省心，聞言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一揮手，兩個門上的衝過來，兜頭把如意捆了，嘟了嘴，拖了下去。

  林軒辰這麽一通發作，讓林家上下都是頭皮一緊，各自加倍小心謹慎，就怕也撞了少爺的晦氣，一聲不和就被提腳賣了出去。

  有些人暗暗感歎，少爺眼瞅著也是當秀才老爺的人了，自然不比往日，以後這個家，可就是少爺當家了。

  江錦娘午休醒來，不見了如意，不過問了一聲，曲春家的回說那丫頭病了，送到莊子上養病去了，江錦娘略感意外之下，竟再沒多問，就此撂開手。

  轉天，石氏和曲春家的帶了兩個小丫頭進來，都是模樣秀氣、本分勤謹的，江錦娘給人起了名字，一名金桂、一名銀桂，期盼兒子秋闈折桂的心思，簡直再明白不過了。

  有了金桂銀桂兩個乖巧懂事又聽話的丫頭，江錦娘更不記得如意了，再沒問一聲。

  落晚，曲春家的與石氏湊在一起吃飯，吃著吃著，曲春家的就紅了眼。

  她之前隻知道太太軟弱無能，如今才看清楚，這位可不僅是軟弱，更要命的是薄情，如意好歹也跟了她五六年，竟一句話也無，實在是讓人齒冷心寒。

  又過了兩日，院試出榜之日，韓戚風實在抽不出功夫回來，於是，江冬生帶了青平一起去看榜。

  辰時中，江冬生就匆匆趕回來報喜：“恭喜老太太、恭喜太太，表少爺再次高中，又一個內圈出頭。表少爺小三元，大喜啊！”

  周老太太繃了好幾天的心一下放下來，臉上的笑簡直像盛開的菊花，平時不明顯的皺紋都顯現出來，笑意從眼角眉梢肆意流淌出來，卻笑著笑著就紅了眼。

  宋玥也一臉笑，遞了杯茶到周氏手中，寬慰道：“辰哥兒連中小三元，乃是大喜之事，阿奶怎麽倒紅了眼呢！”

  周老太太長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一邊抹著眼角，一邊笑道：“哎，哎，俺這是歡喜的，太歡喜了。”

  略略哽了片刻，周老太太又舒出一口氣，放開懷笑道：“恁大姐這些年不容易，如今，總算能夠舒一口氣了。”

  宋玥見她又哭又笑，卻隻是替大女兒歡喜，又暗含心酸的模樣，也頗有些滋味莫名，笑著寬解道：“哎，阿奶這話說的早了點兒呢，我看咱們辰哥兒是個頭角崢嶸的，可不止一個秀才，以後還要考舉人、考進士，當官為宰，大富大貴，大姑享福的日子都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