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就在前廳裏坐了一盞茶功夫，仿佛才漸漸從那種緊張地幾乎屏住呼吸的狀態下緩過來，招呼隨侍的青玉，一起出來，往榮熙院過去。

  瀠卉還算鎮定，已經指使著丫頭婆子伺候著周老太太和孩子們洗漱了，周老太太發話，讓她和曲瓶兒也回去安置。

  宋玥回來時，曲瓶兒已經被老太太打發回去了，瀠卉卻還陪在老太太屋裏，正抱著有些困又有些不安的巧巧，哄著她睡覺。周老太太坐在榻上，一手摟著秋喜一手摟著安哥兒，老老小小一派瑟瑟。

  宋玥一腳踏進來，看到這一副景象，眼窩一熱，差點兒落淚。

  這一家人都經曆過大災大難的，一有風吹草動，就難免恐懼起來。

  她穩穩神走進來，平靜地聲音給周老太太匯報了前頭的安排。

  聽著她說著各處的瑣細，眾人心中的恐懼忐忑，竟莫名地被撫慰住了，惶惑之色也似乎淡了些。

  周氏點點頭，“當朝隻餘趙王一人，新舊交替，也不會有什麽大風浪，各人不必過於憂心了。”

  宋玥看了看她臉上的倉惶，心中歎氣，嘴裏卻柔順地答應著。

  看著人心平複一些，周氏就揮手讓各人回去安置，她自己也上炕睡下。

  夜裏，各人睡得都不安穩。上半夜，馬蹄聲過了兩回，臨近天明，隱約又有馬蹄聲過去，卻都不是太多，也不是太急促。

  正月十六，原本還應該有一天放燈的日子，早上老百姓起來一看，家家戶戶門前的彩燈紅燈都已經換了白燈籠，門前的桃符、對聯也被白紙白布蒙住。

  大街上搭設的彩燈、燈棚，還沒能替換，卻也在加緊拆除……不過晌午時分，全城上下、大街小巷，已經再無半點兒喜慶之色，入眼皆是一片素白。

  午飯前，韓戚風、青玉和闐柏廣幾處，也先後送了信兒過來：景宣帝初九清晨龍馭賓天，臨大行之前，下詔立趙王為太子。如今，趙王雖說還未登記，卻已經是嗣皇帝，正在京城帶著文武百官、宗親勳貴們給先帝守靈哭喪。

  新帝至孝，堅持為先帝守靈三七二十一日，送先帝靈樞出宮，往西山寒山寺停放，待地宮修葺完成，再行大葬之禮。

  另有消息，欽天監已經勘定了登基之日，定在二月初二。也就是先帝靈樞出宮的三天後。

  消息傳來，各人都安心了不少。

  既然，新舊交替順利，各處就少了許多生靈塗炭。

  接下來，就是在國喪期間，小心謹慎著，不要犯了忌諱，招來禍患。

  消息傳下來，宋玥索性傳了話給雜貨鋪子和茶鋪子，暫且歇業幾日，各自守好門戶，不得擅動出入。

  原本應該正月十八開課的學堂也暫時停課，各行各業都暫時停歇，大街小巷一片空曠蕭條。

  一晃，過了正月二十，街上一些賣雜貨、賣吃食糧米布匹的鋪子開始營業。當然，不能屠宰，所以肉鋪肉攤都還停業中，酒店酒樓也沒有酒肉可以賣，開了門也沒人來吃喝，很多也隻能暫時的關張歇業。

  好在剛過完年，各家多少還有點兒醃肉臘肉，也偷摸熬點兒肉粥、燉個肉湯給老人孩子吃。

  至於宴飲、歌舞、聲色犬馬那一掛的，則悄咪咪地蟄伏起來，不敢有一點兒稍動，隻怕被當成了敬候的那隻雞。

  一片安靜肅穆之中，正月悄悄過去，迎來了新一個二月。

  二月二，新帝登基，國號隆慶。大赦天下，開恩科。

  因此年正逢鄉試年，於是正試延後一年，也就是原本三年一次的鄉試，連續兩年、兩場。

  得了這個消息，周氏扶膝歎氣：“可惜，辰哥兒年紀還是小了些，入學時日尚短，能順利得個生員已屬不易，實在不敢奢望過多了。”

  宋玥捧上一杯茶，寬慰周氏，心裏也忍不住嘀咕，也不知什麽緣故，導致情節都提前了。原本老皇帝還有四年的壽命呢，那時候，林軒辰十六歲，恰好趕上恩科，連考兩場，第二年順利中舉，又過了會試，最後金榜題名。盡管隻是個同進士，在他們這樣的人家，也是極其不易了，更是給老林家該換了門楣了。

  時間線的改變，不知道會影響故事的情節和人物命運，做出如何的改變了。

  新帝登基了，老百姓也就活泛了許多，雖然還是不允許嫁娶、不允許宴飲和屠宰，但一般的生產生活基本恢複正常了。

  一派蕭殺肅穆之中，瀠卉相親的後續暫時擱置了一段時間，直到二月初二，新皇登基之後。

  不等宋玥給兩家回信，楊太太帶著張太太先上門來了。

  張九郎元宵節進了路僉事府做臨時文書，被趙都督遇上，意外得了趙都督青眼，特招他帳下伺候，暫時無品級，領了個帳前行走的差事，已經去了城西軍營。

  這一去，至少半年不能回城，楊太太上門的意思就是，親事隻能暫時擱置，或者拖延些時日，等張九郎能回城時，再做打算。

  宋玥看著隻顧低頭喝茶的楊太太，還有難掩尷尬的張太太，一句不好聽的沒說，客氣卻明確地告訴對方，她們家瀠卉年紀不小了，就不耽擱了，兩個孩子都是好的，奈何有緣無分。

  彼此客客氣氣寒暄幾句，楊太太帶著張太太告辭離去。臨去前，楊太太一再朝著宋玥深屈膝，以示歉疚之意。

  宋玥也不惱她，伸手扶住，在她的手上拍拍，示意自己都明白，將她送上車，目送車子出了二門，方才轉回來。

  張家出了岔子，宋玥與瀠卉一商議，都覺得朱家大郎確實不錯，於是，把這樁婚事應承下來。

  穀二太太放下朱大郎的草帖子，並拿走了瀠卉的草帖子，上邊書寫著各自的生辰八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諸般。

  得了朱大郎的草帖子，宋玥就即刻打發韓戚風拿了兩個人的生辰八字，往城東清風觀和玄妙觀兩處，尋清風道長和清玄道長分別合了八字，問了姻緣。

  結果，清風觀中未找到清風道人，另一名漱玉道人給批了個‘天作之合’。但是玄妙觀清玄道長批出來的結果，卻是‘鏡中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