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還想強留一會，江寒卻已經起身，握了她的手，笑著向周氏告辭：“那俺們就回去了，阿娘恁也早點兒安置。”

  宋玥被他這大膽皮厚的作風也給驚住了，愕然之中就被人從榮煕堂帶了出來。

  寒風一吹，宋玥回過神，就有些惱怒地想把手拽回來，拽了一下沒拽動，卻引得對方輕聲道：“別鬧，天冷，這樣暖和些。”

  宋玥下意識地扯了扯身上的大毛鬥篷，這還是她今年第一次用大毛鬥篷，大半個冬天大雪大風都隻穿著小毛鬥篷呢，厚實的毛皮裹在身上，風都吹不透的，哪裏冷了？？！

  江寒牽著人突然走不動了，回頭看停住腳步不肯邁步的小婦人，朦朧的光線下，小臉氣得鼓鼓的，瞪大的眼睛黑亮亮地，像某一種無辜又傻兮兮的小獸。

  他突然就沒忍住，輕笑出聲。

  笑聲一出，他沒等對方反應，就伸手過來，摸了摸對方掩在皮毛鬥篷中的臉頰，笑著柔聲道：“走吧，先回去，就是生氣，也回去再說，在外頭站著多冷啊，凍病了可咋整？豈不是讓人心疼？！”

  宋玥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她如此不過是要一個發表意見的權利，這個人太專斷、太自作主張，這種行事作風讓她非常不愉快，她必須與人說清楚。

  宋玥別開頭，躲開對方的手，同時，手上用力，終於讓自己的手也重獲了自由。

  “以後，當著人不要動手動腳……”

  江寒倒是表現地很好說話，不等她說完，就立刻答應：“好，以後，俺不當著人動手動腳。”

  這話……宋玥微微皺了眉，道：“當不當著人不是重點……”

  江寒連連點頭應承這，一邊伸手攬住她繼續走，一邊道：“俺知道了，當著人不是重點，走咱先回屋，有什麽話回屋慢慢說，外頭太冷了，凍病了年都沒法過……”

  他這麽一說，果然吸引了宋玥的注意力，她連忙抬手去捂他的嘴，低聲斥道：“別亂說話，讓老太太聽見，心裏有別扭。”

  江寒好脾氣地點著頭，手臂用力，帶著人一路快走，回到正院。

  進屋，江寒先伸手給宋玥解了鬥篷，又順手解開自己的鬥篷帶子，不假他人之手，一抬手，都搭在衣帽架上，這才跟著某人後邊往裏屋去。

  前天晚上兩人都剛沐浴了，第二天除夕，早起祭祖，這晚上也就不多耽擱，要了溫水進來，洗臉洗腳之後，都換一身柔軟的薄綿襖褲，就上床安置。

  兩個人平日裏分居兩地，江寒回家後，兩人也都各忙各的，這還是第一次一起洗漱安置。

  宋玥洗漱略慢了一步，等她換好衣裳走進裏屋，江寒已經上了床，正倚著床頭拿著一份文書在看。

  宋玥吹了外間的燈燭，隻留床頭櫃上一盞蠟燭，自己從床尾準備上床。

  江寒見她過來，微微往裏讓了一點，一邊道：“洗完腳就不要多走動……”

  如今家裏雖說已經婆子丫頭不少，但宋玥洗漱、沐浴時，還基本是自己來做，不太習慣人近身伺候。比如洗澡水，她要丫頭婆子幫著準備清理，但洗腳水卻總是自己動手，因為她她覺得自己動手更舒服，也更自在。

  洗完腳，丫頭們會端了水出去清理，宋玥自己還要做一個簡單的足部護理，然後穿上絲綿線編織的襪子，再各處查看一番炭火、火燭，小安哥跟著她的時候，還要去西屋裏看一眼孩子，再轉回來才上床安置。

  因著要睡覺，外屋的炭火就熄了，她這麽到處走動，說實話確實有那麽一點點冷他，特別是雙腳，等她忙完上床，燙腳的熱乎勁兒早就散幹淨了，總是冰冰涼地去被窩裏找湯婆子取暖。

  宋玥習慣地想要開口反駁，隻是還沒開口，雙腳就被一雙手握住。

  溫熱的大手，幾乎能把一雙小巧的腳給包裹起來，在宋玥回過神掙紮之前，那雙手又輕輕地摩挲著替她驅寒取暖，微微地有些癢，讓她的腳趾情不自禁地蜷了起來，卻因為太過驚愕夾著感動，忘記了掙紮。

  ……也或者是，這份溫暖太熨帖，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多汲取一點，讓她下意識地想要珍惜，而不舍得躲開。

  “傻嗬嗬地看什麽呢？還不快鑽進來蓋好？”江寒雙手捧著她的腳，感覺到手心中的冰涼漸漸溫暖起來，抬頭，對上她愣嗬嗬的眼睛，禁不住輕笑出聲。

  宋玥臉頰一熱，下意識地掙脫開他的雙手，背轉身，鑽進被窩，順勢扯起被子連頭帶臉蒙住。

  下一刻，一道輕笑聲裏，她連人帶被子被人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宋玥悶在被子裏低聲道：“別鬧，明兒還得早起呢！”

  江寒卻並不配合，把他和她的被子搭在一處，伸手過來，順勢將她的人從裹緊的被子裏翻轉過來，恰好擁進他的懷裏。

  被人扒拉了一骨碌，就成了枕在人胳膊上的姿勢，宋玥整個人都瞬間僵硬起來。

  江寒卻仿佛沒有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隻是雙手虛攏著她，一邊輕柔地拍著她的脊背。

  宋玥緊張了片刻，漸漸放鬆下來，隨著身體的放鬆，大腦也重新啟動運轉，然後就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不對。

  之前在榮煕堂還那麽皮厚地與她親近，這會兒人攬在懷裏了，卻隻是輕輕擁著，並沒有進一步地動作……不是她想要太多，也沒有失望啥的，就是覺得，這樣的反應不太正常啊！

  她扒拉下掩住半邊臉的被子，微微後撤身體，仰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就見，江寒側身攬著她，表情卻透出一片凝重，連目光也是看著帳子一角，微微出神似乎在思忖著什麽重大事務。

  見他這個神情，宋玥心思一動，就想起了剛剛看見的那份文書，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在家裏看文書。難道是，開平出了什麽事兒？……戰事？？？

  不應該啊，若真是開平出現戰事，他這會兒就不僅僅是摟著她出神了，而是連夜往回趕，奔赴戰場去了。

  她心中略略猶豫了片刻，還是出聲詢問道：“是出了什麽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