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味道談不上難聞，卻帶著一種攻擊和侵略性，讓人不由自主心生警懼和戒備的同時，又莫名讓人覺得呼吸困難，臉頰發燙。

  宋玥被塞了滿懷，下意識地想甩出去、丟掉，一直以來裝賢良的慣性，卻又禁錮著她，讓她沒能做出這種毀形象的事來，愣了一下，人家已經洗完了臉，三兩把擦幹淨，轉回來。

  “娘子好賢惠！”江寒低聲笑著，從宋玥手中取回棉衣穿上。

  宋玥下意識退了一步，尷尬一瞬，轉身取了自己塗臉的潤膚乳過來：“塗一點，省得皴了。”

  天青色的圓肚小瓷罐很眼熟，她給自己送去的藥膏都是這樣的。不過，給自己的似乎大不少，她手裏托著的這隻略小，在她的掌心裏托著，仍舊有一種小巧精致之感。

  常年駐守邊關的老爺們兒，有些愣嗬嗬。

  他抬眼看向一臉淡然，並無取笑之意的小婦人，略有些尷尬道：“哪裏就那麽嬌貴了……”

  宋玥沒說話，隻是手又往前伸了伸，看著他的一臉糾結，補了一句：“不香。”

  她自己用的潤膚乳，才不會加什麽香料，用的也都是最好的滋潤保濕成分。

  江寒見她堅持，竟有些抹不開麵子，尷尬地抓抓下巴，伸手來抓，小婦人卻又倏地縮回手來，打開瓶蓋，翻手倒了一些潤膚乳在對方手掌心。

  “手臉都抹一抹。”宋玥丟下一句，拎著小瓷罐回屋放下，再出來，就見男人正用一雙大手揉著臉，一把一把地，把本就是小麥色的臉膛，在他的一雙大手下，眼見著越來越紅潤起來。

  噯喲這人，這哪裏是塗潤膚乳，這是……做火腿塗鹽巴按摩呢！

  想到這裏，宋玥一時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

  江寒聞聲轉頭，看見滿眼滿臉笑意的小婦人，一刹那的尷尬之後，也就放鬆地跟著笑起來：嘿嘿嘿……

  兩人相對笑了一陣，似乎之前的別扭緊張都散去大半，宋玥笑夠了，抬手擦去眼角一點點笑出來的眼淚，道：“走吧，該擺飯了。”

  江寒低低地應一聲，跟上來，很自然地伸手將她垂在身側的手握住。

  宋玥拽了拽，沒拽動。

  就聽身邊的人道：“這樣暖和些。”

  宋玥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隨即幹脆放棄了掙紮，任由他握著去。反正，冬天的衣服袖子都寬大，又都披了鬥篷，遮掩著，旁人也看不見，充其量也就看著兩人走的近一些罷了。

  丟開這份小糾結，宋玥的心思很快就轉到了別處，低聲道：“既然要出去拜訪，城西是不是也去一趟？”

  城西說的自然是林家。

  江寒畢竟是弟弟，常年不在家，如今回來，照理應該去看一下自己唯一的姐姐。

  若是，兩家關係正常走動著，江寒到家，就該給那邊送信，讓江錦娘回娘家來團聚熱鬧兩天。隻不過，林東海那樣兒，江錦娘如今雖不處處各色挑事兒，但那脾氣卻仍舊別扭的很，就是林軒辰，也被江錦娘教導的古板、教條，有點兒不通世事。

  江寒側臉看了她一眼，也沒看出她臉上有什麽喜怒之色，略一沉吟道：“不必這許多人過去，拜訪完街坊，先送恁娘仨回來，俺自己過去趟看看就行。”

  他這麽說，宋玥自然不會反對，答應著，心裏盤算著再給江錦娘和林軒辰帶點兒什麽過去。江寒這個當弟弟、當舅舅的人，一年回來一趟，去看望姐姐、外甥總不能空著手去，好歹帶點兒東西過去，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江寒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低聲道：“俺帶回來的皮子、藥材，恁掂對著拿上一點就行。”

  宋玥應了一聲，轉而道：“今年，姐姐的莊子跟著種了一茬辣椒，比往年收益多了些。那間小鋪子換了掌櫃，也見了收益，照此下去，雖談不上多大出息，但辰哥兒科考的花費是有了的。”

  江寒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應了一聲道：“讓恁受累了。”

  之前抹臉那個 鏡頭閃過，宋玥竟不覺得他的小動作令人抵觸了，看他莫名地有點兒小安哥的意思，不知不覺縱容了許多，於是，語氣輕快道：“行吧，捎帶手的事兒，不累。”

  林家那幾個口人，若非之前別扭，帶著她一家真談不上多累。虧得，後來江錦娘性子改善，對她不再像個行走的刺蝟。而且，在她贖回曲春一家後，江錦娘母子又自強自立把林家肅清了一番，把林東海那幾個惡奴處置了，沒了混亂、阻滯，她也才敢伸手幫襯。

  江寒回頭看著一臉淡然的小婦人，笑了笑，沒等他說話，對方又道：“是大姑和辰哥兒自己立起來。若是他們自己個兒不立起來，旁人有心幫襯，也使不上力。”

  江寒沉默下來，片刻方才點頭稱是，道：“各家的日子各家過，恁也別太累了。”

  宋玥對他能說出這話，略感意外之下，還是覺得心中舒服的，沒像許多男人那樣看不見妻子的付出，或者把妻子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還知道關心體貼……

  她不自覺地看著他彎了彎眼睛，笑微微道：“省得阿奶擔心。”

  她這話很坦白了，她之所以伸手幫襯林家母子，不過是因著周老太太。當然了，深層次的原因是對原書情節的戒懼，想著幫襯一把，讓林家的日子不至於過不下去，跑到他們家來借住，以避免秋喜和林軒辰的過多接觸。

  江寒抬了抬眉頭，微微低頭看著臉上帶笑的小婦人，突然咧著嘴無聲地笑起來。

  他沒去深究，為什麽一個人突然性情大變，連心胸都不一樣了。他隻是覺得心中歡喜暢快，與這樣的人（不分男子婦人）往來說話，都特別輕快暢意，令人心喜。

  兩個人說著話進了榮煕堂，進屋後，兩人方才自然地鬆開握在一起的手，各自脫了鬥篷，沒用小丫頭接過去，江寒就主動接了宋玥的鬥篷，一起送到衣架上搭著，這才彎腰進屋，給老太太見禮請安，說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