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廠的副廠長伍光明家也在家屬院，隻不過他是領導，住在另一棟樓裏，那裏是標準的套房，有自家的廚房和廁所，條件比周勇他們家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楊冬來跟著周勇兩口子站在家屬院門口等著，周勇飛快地跑去伍光明家喊人。

  ??二人來得算快，楊冬來老遠就看見周勇微微佝僂著背跟在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身邊，一邊跟他說著話，一邊往這邊指。

  ??看來，那人就是木材廠的副廠長伍光明了。

  ??周勇帶著人很快走了過來，一來就把楊冬來介紹給伍光明。

  ??“廠長，這就是我跟您說的楊冬來，專門從紅旗過來的。”邊說邊給楊冬來使眼色。

  ??楊冬來大方地上前問好：“伍廠長您好，我是楊冬來。”

  ??他主動向伍光明伸出手，伍光明老遠就在打量他，楊冬來的氣質就是會給人一種不自覺的親近感，在見了些世麵的伍光明麵前也不例外。

  ??“你好，不用客氣，我隻是個副廠長。”伍光明也伸手與楊冬來相握。

  ??兩隻手一碰，楊冬來就知道今天的事能成，臉上的笑容更大更溫和，說道：“副的正的沒什麽關係，我也隻是個副科長。”

  ??氣氛徹底破冰，幾人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一起來到國貿飯店，菜是楊冬來就緊著幾樣特色菜點的，下午要上班，就隻點了一瓶“高梁純”，沒怎麽耽擱四人上桌就開始動筷子。

  ??一點都不磨蹭，在敬了兩杯酒後，楊冬來就提出這次來的目的。

  ??“相信我周叔已經向伍廠長轉達了我的誠意，您放心，木料我絕對是帶回紅旗縣的，絕不會在林縣給您添麻煩。”楊冬來表著決心。

  ??他要的不是邊角料，料一出就知道這是打家具的，不像那些那麽容易出廠。

  ??隻見伍廠長擺了擺手，說道：“不瞞你說，我們廠裏也正有打算對外開放市場，你也是運氣好，這才剛有個想法你就找上門來了，我跟廠裏合計過了，可以給你一批木料，數量不多，算是先開個頭。”

  ??他能這麽幹脆不擺譜，看來真是廠子的政策變了，不僅楊冬來驚喜，就連周勇都吃驚。

  ??“廠長，咱們廠怎麽突然就變了，以前不是還嚴禁木料外銷嘛！”

  ??周勇動起小心思，以後都正大光明賣料了，那他以後還有好處拿嗎？這可關係到他的油水問題。

  ??要不是保管員有油水可撈，他怎麽可能這麽多年就死守著一個保管員職位不思進取。

  ??伍廠長不想消息太外露，敷衍道：“還在試行，具體情況還要等廠領導最後的商議。”

  ??周勇討好地笑：“您不就是領導嘛，有信兒就先透露點兒唄！”

  ??伍光明沒說話了，低頭夾了兩筷子菜吃起來，周勇還想追問，楊冬來已經站起來給他們斟酒。

  ??“來來來，我再敬兩位一杯，感謝二位的幫助！”

  ??之後，每當周勇再想開口，都被楊冬來有意無意地打斷或者岔開，直到飯局結束，周勇也沒能從伍光明嘴裏再挖到什麽消息。

  ??倒是伍光明對楊冬來的態度更熟稔起來，看樣子，他還挺喜歡楊冬來的，往回走的時候兩人就一直走在前麵有說有笑的，看得周勇酸溜溜的。

  ??“就一頓飯的功夫，伍廠長咋就跟那楊冬來好得跟什麽似的呢？”周勇喃喃道。

  ??周勇媳婦兒白了他一眼，“這你都看不出來？瞧你剛才在飯桌上幹的那事，伍廠長明顯不想說了，你偏一個勁兒的追問，多虧了人家冬來機靈，都給你岔過去了。”

  ??“你活了半輩子的人了，還不如人家冬來看的清楚，伍廠長明明都說了還是試行，那就是還不能外傳，你非要知道幹啥？要是不小心消息外泄了，第一個就懷疑到你頭上，你還當是什麽好事呢！”

  ??要說周勇還真是娶了個好媳婦兒，雖然媳婦兒蠻不講理的時候凶得跟母夜叉似的，但在大是大非上從來沒拖過周勇的後腿。

  ??而周勇這人膽子小又愛鑽牛角尖，在很多時候都靠媳婦兒來點撥，這次也一樣，要不是媳婦兒兩次點醒他，現在指不定就已經把伍廠長給得罪了。

  ??周勇習慣了聽媳婦兒話，聽她這麽一說心裏的疙瘩就去掉了，加快了步伐跟上去，就聽到伍廠長在邀請楊冬來去廠裏。

  ??“你要是不忙，等會兒就跟我一起去廠裏看看？”

  ??楊冬來理所當然一口答應下來，非常謙虛地說道：“好，我正好去學習學習貴廠的先進管理方法。”

  ??誰都愛聽恭維話，伍光明發出一串滿意的笑。

  ??伍光明回家去拿公文包，楊冬來隻把禮品塞給他帶回去，自己沒有登門，在樓下跟周勇說話。

  ??“周叔，今天這事真是太感謝你了，等我這邊忙完了，一定再好好感謝你！”楊冬來態度非常真誠，話外音也很明顯。

  ??周勇也不傻，笑得跟彌勒佛似的，連連擺手，“說這些幹啥？你先忙你的去。”

  ??還壓低聲音叮囑了一句：“難得碰到這麽好的機會，你可要把握好機會啊！”

  ??關心有，順便再次提醒他這都是自己給他牽的線也是真。

  ??楊冬來再次道謝，笑容英俊，態度真誠，看不出他聽沒聽出周勇的意思。

  ??伍光明很快就夾著公文包下來了，招呼楊冬來一起去了木材廠。

  ??伍光明有心炫耀，進廠就先帶著楊冬來在廠裏轉了一圈，勝利木材廠是林縣的老國營廠，建廠曆史已經有二十年了，加上壟斷經營木材廠效益好，廠子規模也大，足有半個足球場大的場地上堆滿了原木。

  ??“這些都是今年春天才到的，夏秋季節不伐木。”伍光明指著一眼望不到邊的原木場說道，有種指點江山的傲氣。

  ??“早就聽說林縣的木材廠效益好，光這一場子木頭就不知道值多少錢？我們那小廠子根本沒法跟你們比。”

  ??楊冬來說的話多數是恭維，勝利木材廠是老廠子，根基深，效益也好，可罐頭廠也不比木材廠差到哪兒去。

  ??雖然他們罐頭廠是新廠子，可他們生產的罐頭可是生活必需品，條件好的家庭會自己買來吃，條件不好的家庭也會買來送禮。

  ??現在禮尚往來的必備品就是煙酒罐頭三樣，家家戶戶離不了，供銷社和百貨商店的貨架上也少不了。再者他們廠子生產的午餐肉罐頭還是軍需品，有固定銷售渠道，廠子雖然新，但效益並不比老廠子差。

  ??恭維話誰不愛聽，伍光明聽了就滿心舒暢，笑著把楊冬來帶進了辦公樓。

  ??楊冬來這次過來沒有開證明信，他晚上必須要回紅旗縣，不然晚上沒有招待所讓他住，眼見伍光明顯擺上癮了，一直說不到正題上， 楊冬來就在找機會把話題引回來。

  ??其實伍光明心裏有數，顯擺了一番之後就主動把話拉到了正題上。

  ??“這次廠裏也是想試試新門路，你讓周勇提的要求，我們也商量過了，沒有大問題。”伍光明邊泡茶邊說道，“不過，為了保證我們縣家具廠的利益，你這個木料不能在林縣境內倒賣，隻要我們聽到一點風聲，可別怪我們不客氣啊！”

  ??這邊拿料，那邊就賣，市場不都讓個體戶給搞壞了？但林縣跟紅旗縣相隔六十公裏路，楊冬來拉回去再怎麽賣，就對林縣這邊沒什麽影響了。

  ??個體戶也不容易，總不能把人家的路子都給掐死了。

  ??楊冬來買木料就是為了給老父親開家具廠的，一口就答應下來，“我買木材，就是給老父親打家具的。”

  ??這一下提醒了伍光明，補充道：“還有，你們的家具也不能在林縣賣。”

  ??有點苛刻，可勝利木材廠跟林縣的兩家家具廠是聯合一體的兄弟廠子，他們要把木料外賣，就必須也要保證家具廠的利益。

  ??不然人家一旦找上門來，木材廠就要被上麵追責。

  ??楊冬來略微思考了一下，也答應了。

  ??他本來就沒打算把家具賣到林縣來，畢竟隻有他爹一個人幹活，就算自己也上，兩個人做起來也慢，做出來的家具能在紅旗縣賣就很不錯了。

  ??楊冬來答應的很幹脆，伍光明也就很爽快。

  ??“那你今天要帶料走嗎？我們廠裏就有卡車，可以幫你拉料回紅旗，不過運輸費你得自己出。”

  ??“那太好了，我正愁這料怎麽拉呢！”

  ??木頭不比其他，六十公裏的路，楊冬來也不可能自己扛回去。伍光明能把廠裏的運輸車給他跑私活，已經是很照顧他了。

  ??而且，他回去的時候還能直接搭貨車，出了運輸費，省了回去的路費，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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