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冬來和曹小滿坐在暖融融的值班室裏吃著飯，衣著淡薄的曲婷婷獨自走在路上心越來越涼。

  她始終想不明白，楊冬來為什麽一直那樣對她？他難道一點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心嗎？

  曲婷婷驕傲了二十年，第一次在楊冬來麵前栽了跟頭了，說他是顆榆木疙瘩都是好聽的，他根本一點都不明白她的心意。

  楊冬來讓她挫敗不已，讓她又傷心又難過，偏偏她還舍不得責怪他。

  曲婷婷咬咬牙，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她得找個機會跟楊冬來挑明了，她要跟曹小滿公平競爭，讓楊冬來在她們之間選一個。

  不！楊冬來隻能選她！

  曹小滿算什麽，不過是一個有幾分姿色的農村婦女而已，再漂亮也不能跟她相比！

  打定了主意的曲婷婷驕傲地揚起頭，大步往家走，明天楊冬來還會值班，到時候她再來，倒要看看楊冬來還有什麽理由拒絕她！

  曲婷婷穿得太少了，冷得她隻能抱住自己，加快步伐往家屬區走，她隻顧低著頭走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對不起……”曲婷婷下意識地道歉。

  “婷婷。”來人伸手抱住了她，立刻就發現了她穿得太少，擔憂地問，“你怎麽穿的這麽少？凍壞了吧？”

  曲婷婷抬頭，麵前竟然是曾子浩，他說完就立刻脫下了身上的大衣，接著一抖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快穿上，大過年的，小心凍壞了！”

  曾子浩一臉的心疼，幫她把衣服裹好，還抬手準備摸她的臉，還愣著的曲婷婷下意識地往後一退，躲開了他的手指，略顯局促地低下頭。

  “你怎麽在這兒？”她問。

  手指落空，曾子浩有些不悅，但他很快掩飾住了情緒，笑著說道：“我沒事出來走走，沒想到遇到了你。”

  他視線往下，落在她手裏的網兜上，裏麵還有兩個鋁製飯盒，她這又是去給誰送飯了？

  “你給誰送飯了？”曾子浩問，聲音有些不自知的冷意。

  曲婷婷把網兜往身後藏了藏，搖搖頭，“沒誰，你繼續逛，我回家了。”

  上次她半夜送他去醫院，就被朋友誤會說他們在談戀愛，曲婷婷突然就意識到自己跟曾子浩的距離有些近了。

  她現在必須要跟他保持距離，不能再讓人誤會。

  曲婷婷說完就要繞過他，剛一邁步記起身上還披著他的大衣，連忙又退回來，就要脫了衣服還給他。

  “衣服還你……”

  “快別，你一個女孩子，身體抵抗力差，還是穿著吧，改天再還給我。”

  “還是不要了！”曲婷婷堅持拒絕，“男人的衣服，我穿著不太好。”

  曲婷婷把大衣還給了他，曾子浩看著她，眼底劃過一抹怨怒。

  “婷婷，因為是我的衣服，你才拒絕的嗎？”曾子浩拉住她的手，眼含委屈，麵露悲苦，“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曲婷婷的心軟下來，搖搖頭道：“我們當然是朋友，但我穿著男人的衣服回去，真的不太好，曾子浩同誌，謝謝你啊！”

  “你……”聽到她又恢複到以往的生疏，曾子浩有些氣急敗壞，但他立刻又忍住了，失落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像我這種出身的人，確實不配跟你做朋友。”

  曾子浩的事情曲婷婷知道一些，他第一次進醫務室曲婷婷替他鳴不平的時候，曾子浩就告訴她因為家庭成分不好，一直都在受排擠。

  這些年政策變了，曲婷婷又是上過衛校有見識的青年，自認心中充滿著正義感，文質彬彬一副書生模樣的曾子浩，極大的激起了她的同情心，所以她就跟他走得近些，救世主心靈想拯救他於苦海。

  曲婷婷原本已經打定主意要跟曾子浩保持距離了，現在聽他這麽一說，立刻又聖母心發作，開始同情起他來。

  “你別這麽說，現在已經不講出身不出身了，我們都是平等的。”曲婷婷安慰道。

  曾子浩驚喜地抬頭看著她，“那這麽說，我們還是朋友了？”

  “當然了，我們一直都是朋友啊！”曲婷婷幹笑了一下。

  “那好，你披著我的大衣回去吧！你是女孩子身體弱，受不得凍，衣服改天再還我。”曾子浩邊說邊把大衣又重新披在了曲婷婷身上。

  曲婷婷這下找不到理由了，隻得不情願地披上了大衣，“我要回家去了，今天過年你也早點回去吧！”

  曾子浩“嗯嗯”兩聲答應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家屬院就在前麵不遠。”曲婷婷趕忙拒絕，提著網兜飛快地走了。

  曾子浩站在原地向她揮手再見，等到曲婷婷走得看不見了，才慢慢回頭望著掛著兩隻大紅燈籠的工廠大門。

  他要是沒猜錯的話，廠裏應該安排了楊冬來過年值班，畢竟趙軍已經出事了，保衛科的事情都要由副科長頂上，副科長一共兩人，但楊冬來有功在身，是勇鬥歹徒的英雄。

  年後要是沒有空降的話，楊冬來很有可能會升職成科長，那個野種不知道哪裏來得運氣，淨遇到接二連三的好事，而他要模樣有模樣，要文化有文化，卻到現在還隻是一個臨時工。

  曾子浩一想到這些就氣不打一處來，照曲婷婷對楊冬來的心意，要是讓他倆好上了，楊冬來以後豈不是會更加青雲直上？

  前些日子，眼看他跟曲婷婷越走越近了，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曲婷婷突然又對他冷淡起來，他決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趕緊想想辦法才行。

  還有楊冬來那個野種，總喜歡跟他搶東西，已經有了曹小滿還不知足，結婚了還勾搭未婚女孩子，不要臉！

  曾子浩在心裏忿忿罵著楊冬來，卻忘了他自己也是個已婚男人，家裏的妻子也是他當初甜言蜜語哄來的。

  曾子浩暗暗琢磨著，趙軍他們出事，他著實被嚇著了，幸虧他那天運氣好提前遇到了曲婷婷，巧合之下讓曲婷婷給他作了證。

  那個倉庫保管員李超喜歡他妹妹曾小琴很久了，為了討好他們家，起初隻是利用職務之便偷一點肉出來給他們家送禮，被曾子浩原來冷庫裏能鑽到空子後，兩人幹脆一合計，決定幹票大的偷肉出來在黑市上賣。

  李超社會上有認識的人，肉和罐頭一偷出來就能出手，都是生活必需品，價格壓低東西不愁賣，幾次下來兩人嚐到了甜頭，膽子也就越來越大。

  那次被楊冬來抓住之後，曾子浩和李超意識到保衛科是個棘手的事，為了方便就拉了趙軍下水作為內應。

  曾子浩跟李超同流合汙的時候就說好了，一旦出事就由李超一人頂上，而曾子浩答應給他的報酬，就是將來把妹妹曾小琴嫁給他。

  現在罐頭廠這邊的財路算是斷了，曾子浩後來仔細回想，就覺得這事肯定又是楊冬來搞的鬼，那個野種就是來克他的，無論他幹個什麽事，最後都栽在楊冬來手裏。

  曾子浩早就積了一肚子的怨氣，現在為了曲婷婷，為了他的將來，一定不能再坐以待斃。

  把大衣給了曲婷婷，曾子浩冷得不行，隻能趕緊往家走，他邊走邊琢磨，到家的時候就想到了一個辦法。

  因為之前的灰色入賬，曾家近幾個月的日子好過了許多，曾子浩跟家裏說的都是他轉了正漲了工資，一家人高興得恨不得把他當個神供起來。

  現在見他沒穿外套就從外麵回來，曾媽媽張群芳心疼極了，大聲喊草翠英：“你是怎麽做人媳婦兒的？這麽大冷的天也不知道給男人找件大衣，娶你回來不知道有什麽用？白吃幹飯！”

  正在廚房裏洗洗涮涮的曹翠英聽到動靜，邊撩起圍裙擦手邊走了出來，曾子浩出去的時候是她親自給穿的大衣，怎麽這會兒回來大衣就沒了呢？

  可她不敢問也不敢說，又回屋取了件大衣出來，這大衣是年前剛在百貨公司新買的，高檔的羊毛大衣，花了四十塊錢買的。

  拿著衣服出來，張群芳正在對曾子浩噓寒問暖，看見曹翠英出來一秒變臉，二話不說衝上去就給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