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桂花出了把王炸，引起了共鳴，張秀蘭再厲害蠻橫，也怕人指責。她閨女還要住院看病呢，天天被人指指點點的感覺不好受。

  醫藥費張秀蘭拿的叫一個肉疼，李紅梅壓根不敢把她搶的錢告訴張秀蘭，更何況，她那天肚子疼的厲害，啥也沒準備就叫人送醫院了，錢都還藏在馬桂花住的屋裏。

  曹小滿回去一搜，就從枕頭裏頭搜出一疊錢出來，李紅梅霍霍了些，給她媽留了馬桂花的工資，剩下的就是她準備藏私的。

  馬桂花一臉複雜地看著這些錢，嘴唇抿了抿，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曹小滿把搜出來的錢一股腦地全塞給了馬桂花。

  “這些天，你都是拿自己的錢補貼給我的吧！以後別這麽傻了，你越委曲求全，人家就越得寸進尺，就要像你今天那樣，當著大家夥兒為自己爭辯，不要怕，咱們占著理，到哪兒都說得通。”

  大概又想起來了曾經的艱難，馬桂花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睛卻堅定地看著曹小滿說道：“都這樣了，我還能看不透嗎？攤著那麽個婆婆小姑，我就是不心疼自己，也總得為我閨女著想。”

  “對，就是這麽個道理，別怕！”

  看著馬桂花露出釋然的笑，曹小滿不由得想，上輩子也一定是發生了讓桂花姐傷透了心的事，所以她才把小芳培養的那麽好，最終守得雲開見月明。

  隻是，張秀蘭和李紅梅不是普通的難纏，到曹小滿出意外之前，桂花姐和小芳也沒能徹底的擺脫掉她們母女，但是生活雖然困難，可隻要挺起胸膛，自己硬氣起來，總能不讓人輕易欺負去。

  馬桂花死活不要被李紅梅藏起來的錢，她說李紅梅每次搶走的錢根本就沒數，她也不知道貼補的夠不夠，這些錢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收。

  曹小滿強不過她，說急了，馬桂花就幹脆說不來幫工了，曹小滿沒辦法，但又不甘心，李紅梅就這麽把馬桂花省吃儉用下來的辛苦錢給占了。

  “主意是你出的，現在你說該怎麽辦？”曹小滿撐著下巴，苦惱地問楊冬來。

  “你想把李紅梅搶的錢拿回來？”楊冬來一邊打著算盤算賬，一邊問。

  “嗯。”曹小滿點點頭，嘟著嘴說，“那是桂花姐的辛苦錢，憑什麽讓她拿去，就算是拿去吃藥也不行。”

  看他做著賬本，一手鋼筆字飄逸漂亮，但手裏那隻鋼筆就沒什麽看頭了。

  該給他買隻像樣的鋼筆，曹小滿想，不然都對不起那手好字。

  楊冬來停下來，抬頭看著她，說：“辦法不是沒有。”

  “什麽辦法？”曹小滿立刻感興趣地湊上去。

  楊冬來腦子太好用了，把李紅梅喂到不消化就是他的主意，目的是讓李紅梅沒有精神去攤子上搗亂，隻是沒想到最後弄成了胃出血。

  “李紅梅是張秀蘭的命根子，她會願意幫她閨女還錢的。”楊冬來說道。

  “啊？”曹小滿抓抓腦袋，“這怕是行不通，就算她真的會還，那也一定是從桂花姐身上壓榨。”

  楊冬來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鎮靜地說道：“有我在呢！”

  曹小滿就安心了，“好，那就交給你了！”

  可沒人比她更知道楊冬來了，他說行，就一定行。

  曹小滿沒問他要怎麽做，楊冬來接下來一周都在上夜班了，馬桂花白天要去醫院，換曹小滿守在攤子上。

  天氣越熱，白天生意就越不好，倒是晚上下班了，出來乘涼逛街的人多起來，攤販們就發現，晚上比白天好做生意了。

  雖然夜市還沒有完全興起，但現在天黑的晚，晚上八點了還能看見人，曹小滿也就跟著把時間延長，隻是酸辣粉的生意不太好，應該是大家都是吃了晚飯出來的，畢竟還是缺吃少喝的八零年，不趕時間，沒幾個願意出來吃粉的。

  曹小滿開始琢磨，夜市興起的話，應該再變一變產品來適應市場。

  她這邊在想應該弄個什麽來擺攤，把楊冬來那邊的事拋諸了腦後，一周之後，楊冬來轉到白班，馬桂花有一天突然讓她去趟醫院，說是張秀蘭有事找他。

  曹小滿看了一眼埋頭吃飯的楊冬來，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答應了。

  第二天，曹小滿沒去擺攤，先跟馬桂花去了醫院，這一去，被李紅梅的樣子嚇了一跳。

  一周沒見，李紅梅瘦了一大圈，臉色蠟黃，眼袋浮腫，頭發亂蓬蓬的像一堆枯草。

  重要的是，她眼神空洞且慌張，瑟瑟縮縮地拿被子裹著身體，哪裏還有當初囂張跋扈的樣子。

  而張秀蘭，也沒比她好多少，好像老了十歲，整個人蒼老的不行，一見曹小滿就衝上來，要哭不哭地求她。

  “紅梅拿了你多少錢，我替她還！能不能請你看在我們是親戚的份上，好好跟大仙說說，別再來找我閨女了！”

  曹小滿一頭霧水，“嬸子，紅梅是拿我的錢不假，可哪裏來的大仙？封建迷信的東西，你可別亂說。”

  事關閨女，張秀蘭一點沒顧忌四舊問題，隻一味地抓著她的手，不停地說：“我們還你錢，我們真的還你錢，是我的錢，不是馬桂花的！拜托你跟大仙說一聲，別再纏著我閨女了。”

  邊說，邊從褲兜裏掏出一把亂糟糟的紙票往曹小滿手裏塞。

  “你拿著，不夠再說，嬸子再給你湊，我去借也給你湊齊了！”

  曹小滿忍著手被抓的生疼，看了看手裏的錢，都是兩分五分一毛兩毛的零票，最大麵值，也不過幾張一塊和五毛的。

  見她不說話，張秀蘭急了。

  “小滿，咱們是親戚，你幫幫嬸子，紅梅她不懂事。這錢要是不夠，你說你要多少，嬸子再給你湊。”

  曹小滿裝作很為難的樣子，皺著眉頭說道：“嬸子你真要幫紅梅還賬的話，那我就回去仔細算一算，反正你這錢肯定是不夠的。”

  張秀蘭微微發怔，她之所以一來就示弱，就是希望曹小滿拿到錢，意思一下就算了，卻不想她沒這麽好打發，還真要跟她算賬。

  張秀蘭故意給的一把零錢，看著一把，其實加一起也不到五塊錢。

  曹小滿才不會上當，李紅梅從她這兒拿的，怎麽可能才五塊錢，休想就這麽把她打發了。

  “嬸子，我今天就回去算一算，明兒來跟你說個數。”曹小滿一本正經地說道。

  張秀蘭想發難又不敢，神情又糾結又古怪，試探著問曹小滿：“小滿，咱們可是親戚，你就真忍心把嬸子逼上絕路嗎？”

  曹小滿瞪著水靈靈的眼睛，看著不諳世事的單純模樣，說道：“不是你說的，讓我算算清楚嗎？反正，紅梅肯定不止拿我這點錢。”

  她要緊了不鬆口，張秀蘭有氣也隻能憋著，咬牙切齒地說：“行，你說個數，我去湊，我砸鍋賣鐵都給你湊！”

  “那我就回去了！”

  曹小滿一刻都不多留，扭頭就走了。

  張秀蘭氣得要跳腳，磚頭把在曹小滿那裏受的氣，撒在馬桂花身上。

  “你是個死人嗎？就這麽幹看著被人宰你老婆婆！”

  馬桂花早就對婆婆小姑失望了無數次，輕飄飄地說道：“那媽想讓我做什麽？我給你湊錢？還是讓小滿從我的工資裏扣，人家大仙可說了，要李紅梅一人做事一人當。”

  張秀蘭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呆坐在木凳子上，剛才還安靜縮在病床上的李紅梅，突然又是一聲尖叫，驚恐地叩拜。

  “大仙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拿曹小滿的錢，我不該拿曹小滿的錢……”

  張秀蘭看著瘋瘋癲癲的女兒，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