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緊不慢的過，曹小滿還是起早貪黑的擺攤，中午就變著花樣給楊冬來送飯。

  她又碰到過幾次曾子浩，打照麵的時候，曾子浩不再是一臉嫉恨或者是悲苦，他脫胎換骨精神了不少，就一身工裝都比別人穿得周正，露出裏麵海魂衫的領子，看著又恢複成當年的小白臉模樣。

  曹小滿一直對他心存芥蒂，也提醒楊冬來注意，那人的性格她最是清楚，表麵文質彬彬實則自私自利，睚眥必報。

  又一個周末，馬桂花帶著孩子回家去了，楊冬來跟曹小滿一起去擺攤，周末逛街的人多，晚上回來曹小滿就把這些天賺的錢都拿出來數。

  等到她把錢票裝進鐵盒子裏的時候，就聽房門“吱呀”一聲，楊冬來推門走了進來。

  “小滿。”他喊她，順便把手上的一個紅色小本子放到她麵前。

  曹小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本存折！

  曹小滿知道楊冬來那幾年當兵的津貼，大部分都寄回了家，都這樣了，他竟然還能存上錢。

  “你這是？”曹小滿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楊冬來被她那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笑了，把存著往前一推，“這是給你的。”

  “你還有存折？什麽時候存下的？”

  曹小滿好奇極了，拿起來翻開看起來，發現上麵存入的每一筆的金額都很小，最小的一筆竟然隻有兩塊錢。

  不出所料，楊冬來笑著說道：“就是這些年攢下來的，每個月工資除去給家裏的，我也給自己留了一點，我用錢的地方不多，就都存起來了。”

  這就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她是知道的，那幾年楊冬來的工資一個月是四十六塊，後來提了幹漲了三十。曹小滿翻看完了，當了多年兵，他最後留給自己的竟然隻有不到一百塊錢。

  “沒多少。”楊冬來抓了抓腦袋，麵露羞赧，“但這些都給你保管，以後我每個月的工資也都給你。”

  他不懂表達，但此舉就是完全把她當媳婦兒看待的意思，知道她不擅算賬也要把財政大權交給她。

  曹小滿明白他的意思，一個男人願意將他的全部錢財交到你手上，就能代表他的心。

  曹小滿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寶貝地把這存折跟她的錢一起放進了鐵盒子裏。

  “那我就收著了，咱們一塊好好掙錢存錢，爭取早日在城裏買套房子！”

  她不是第一次在楊冬來麵前說起要買房子的事了，由此可見她對於此事的執著。

  但這次楊冬來有了底氣，說道：“我們廠以後是要修家屬院的，以後我們能分到房子。”

  買房子需要一大筆錢，她現在出攤就夠辛苦的了，他不希望她為了掙錢比現在更辛苦。

  娶媳婦兒是用來疼的，她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被爹媽嬌養了二十年，嫁了他反而吃苦受累的，他良心上過不去。

  誰知曹小滿一晃腦袋說道：“那不一樣，咱們自己買的比單位分的更硬氣！”

  她不會告訴他，她都已經想好要在哪一帶買房了，難得重活一輩子，不體會一把拆遷戶的滋味豈不是白活了一場？

  反正她說的話拿的主意楊冬來就從來沒反駁過，這次也一樣。

  “那就咱倆一起存錢買房！”

  “行！”曹小滿眼睛亮晶晶的，“你以後的工資也要上繳啊！”

  她得意地仰起下巴看著他，帶著命令的口吻，但神態卻是十分親昵。

  “你上繳給我，我再給你發零花錢。”

  楊冬來喜歡被她管著的感覺，隻覺得他倆這樣才更像是一家人，於是認真地點頭。

  “好！”

  一個月很快過去，楊冬來拿回來了第一個月的工資二十六塊錢，曹小滿也給馬桂花發了二十塊錢的工資，她對著賬本報數，楊冬來撥算盤，算下來她這個月共進賬一百三十塊錢。

  這個時候都是零票，百來塊錢裝了滿滿一盒子，馬桂花看著一盒子錢驚得目瞪口呆。

  “天哪，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錢！”她雖然驚愕，但卻沒有貪婪之色。

  曹小滿笑笑，“這沒多少的。”

  馬桂花又問了楊冬來的工資多少，然後說道：“冬來忙活一個月還不如小滿你掙的多，要我看那廠子也不用去了，就留在家裏跟你一起出攤，幫你的忙算了。”

  “那可不行！”曹小滿認真地搖頭，“那是冬來的工作，是國營單位，好多人削尖了腦袋都進不去的好單位。別看他現在工資不怎麽樣，可他有長久的保障，比我那小吃攤可靠譜多了。”

  楊冬來為了她，放棄了部隊的大好前程，轉業回到地方，工資也從原來的七十多變成二十多，這其中的巨大落差隻有他自己才能體會。

  事業對於男人的重要性，不僅僅隻是簡單的養家糊口，還有他作為男性的尊嚴。

  楊冬來交給她的，不僅有二十六塊錢，還有四十斤糧票，十斤肉票，曹小滿把這些都寶貝地裝進口袋裏，自豪地對馬桂花說。

  “這可是冬來給我家用，以後再也不用買議價糧，也不用再看屠宰員的臉色。”

  她得意的小表情逗笑了馬桂花，連連點頭應和：“是是是，冬來對你好，你有福了。”

  春天來了，謝飛揚跟曹小滿說了好幾次，曹老的花花草草需要維護，小吃攤多虧了有謝飛揚的照顧，曹小滿就跟楊冬來商量著去一趟謝家。

  這一次曹小滿去供銷社買了兩封白糖兩瓶酒去了謝家，謝老見到她眉開眼笑。

  “丫頭，你不來，我也要自己去找你了。”謝老笑眯眯地拉著她的袖子。

  謝老這舉動活像個小孩，拉著她就要出門。

  “爺爺，小滿才剛來，您這要帶她去哪兒啊？”謝飛揚連忙攔住他們問。

  謝老接過小滿手裏的東西塞到謝飛揚懷裏，拉著小滿就出了門，“我帶小滿出趟門。”

  謝飛揚提著東西追了兩步，“您要去哪兒，我開車送你們啊！”

  可謝老沒理他，帶著曹小滿就走了。

  曹小滿跟在謝老身後，問：“謝老，您要帶我去哪兒啊？”

  謝老笑眯眯地回答：“我有好幾個老夥計，他們看了你給我養的花，可給羨慕壞了，見天的央求我要見見你，咱們今天就去見見他們。”

  “啊？”曹小滿直發愣。

  這老人家真是雷厲風行，竟然就這麽拉著她走了，已經出了門，曹小滿隻能跟著他走，謝老帶著她七拐八拐來到城西頭的一個農家院子門前。

  “就是這兒，我們幾個老夥計合夥弄了個院子，進去看看。”謝老掏出鑰匙開門，“我們不住這兒，晚一點他們就都來了。”

  曹小滿跟著進門，一進去就被驚住了，這裏與其說是個院子，不如說就是個花棚，院子上麵蓋了個大頂，裏麵整整齊齊擺放著花盆，綠植、花木都有，才初春很多就開了花。

  “謝老，這都是你們種的？”曹小滿瞪大了眼睛。

  “對呀，很不錯吧！”謝老背著手，滿臉的驕傲。

  “是很不錯！”曹小滿點點頭。

  也許是有了對植物的異能，她現在看著這些花花草草就打心底裏覺得高興，另外就是，她知道將來苗圃產業也是紅旗縣一個重要的支柱產業，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謝老他們先弄出來的。

  謝老給她介紹了一圈，臉上又是欣慰又是遺憾，“我們種的這些什麽都好，可就是不管怎麽弄，都沒有你種的那些好，你看我們這些蘭花，跟你給我的那兩株一比，都不能看了！”

  曹小滿咯咯笑了，“謝老，你們這些花很好了，我那蘭花估計就是撞上了一個好品種。”

  “不是不是。”謝老連連搖手，“丫頭，我聽飛揚說，你擺了個小吃攤，天天起早貪黑的很辛苦。”

  曹小滿笑著搖頭，“我們農村人幹活習慣了，不辛苦。”

  聽這老人家的口吻像是想把她拉來種花似的。

  不出所料，謝老下一句就說道：“你一個小姑娘天天那麽辛苦，要不就來這兒給我照顧這些花兒，我也給你開工錢，工資你自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