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果然在縣城邊上，但確實是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

  楊冬來載著曹小滿過去，老遠就看到院門口站著一個男人，聽到鈴鐺聲抬頭往這邊望，隨即便揮起了手。

  近了曹小滿才認出來，這人是史大龍，上次去報警的時候，他們見過，當時就發現楊冬來跟他挺熟的，沒想到這次還是他幫的忙。

  看到他們過來了，史大龍扔了手裏的煙頭，一邊拿腳踩著，一邊比劃。

  “來了，走，進去看看！”

  說完就去開門，曹小滿下車走上去，跟他道謝：“史同誌，這次又給你添麻煩了，謝謝啊！”

  史大龍豪爽的一笑，“冬來是我兄弟，你就是我兄弟媳婦，都是自家人，別客氣！”

  曹小滿也跟著笑出了聲，回頭看了一眼楊冬來，上次他跟史大龍說的還是自己是他的妹妹，這次就變成媳婦了。

  楊冬來尷尬的假咳了一聲，摸了摸腦袋，憨憨的笑。

  史大龍打開了鎖，一把把門推開，回頭對曹小滿說：“你別跟我客氣，以後隨冬來一起，叫我大哥就行！”

  曹小滿：“……呃，哦。”

  這史大龍看著不比他爹小幾歲，這聲大哥著實有些叫不出口。

  史大龍看出來她的心思，哈哈一聲笑，說道：“我跟冬來兄弟是忘年交！”

  曹小滿喜歡跟這種豪爽的人相交，於是也跟著笑了兩句，脆生生地道：“那我就沒什麽可客氣的了，以後還有勞史大哥多多照顧。”

  “哎，你這性子我喜歡！”史大龍又是兩聲大笑，“比你男人強，他扭扭捏捏，比不上你！”

  曹小滿回頭看了一眼楊冬來尷尬的笑臉，說道：“他就是不會說話，大哥您別介意，以後但凡是我們能幫的上忙的，您盡管開口，我讓他給您辦的妥妥的！”

  史大龍又是一通大笑，曹小滿就在這笑聲中跨進了院門。

  這小院真不錯，院子不大，三間正房，一間單獨的廚房，旁邊還搭著一個放雜物的棚子，棚子裏堆著一堆蜂窩煤。院子裏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看著不像是沒住人的樣子。

  史大龍開始給他們介紹。

  “這家老倆口的兒子是我一個老戰友，以前常托我照看老人，就這個月月初才被接到省裏去，臨走前托我照看房子。那天冬來找我一說租房子的事，我想這不正趕巧了嘛！”

  “我平時工作也忙，把房子交給你們，我也放心，正好你們也方便，一舉多得啊！”

  曹小滿在院子裏走了幾個來回，她很喜歡這院子，尤其是那間大廚房，尤其對她的心。

  “大哥，這院子我們就租下了，您看租金怎麽算？”

  史大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要是我的院子，我就白送你們住了，可這畢竟是別人的，這麽著，你們一個月給個五塊錢意思意思。”

  “五塊錢？”曹小滿瞪了瞪眼。

  “怎麽了？多了？”史大龍抓了下腦袋，“那就給三塊，你們在這兒還幫忙看院子了呢！”

  “沒有，沒有！”曹小滿慌忙擺手。

  一直沒說話的楊冬來，這時才說道：“小滿的意思是太少了，這麽大套院子，怎麽才給五塊錢？”

  “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曹小滿附和地點頭。

  史大龍大手一揮，“不說了，就三塊錢，弟媳婦兒你不是想做生意嘛，萬事開頭難，算是大哥幫忙了。”

  曹小滿還想再說說，可史大龍是個直性子，說出口的話就不改，再說下去就要免費住了，她隻得同意以三塊錢的月租，租下這套院子。

  “大哥，回頭等我們搬進來，您一定來家裏吃飯！”曹小滿邀請道。

  史大龍也不扭捏，一口答應下來，“行，就這麽說定了！”

  曹小滿身上就帶著錢，一口氣就交了半年的房租，她打算好了，在殺豬之前，就慢慢把東西搬過來，再添置一些日常用品，等到年後冬來進城來上班後，這裏就是他們的新家了。

  房子的事搞定了，史大龍回單位上班，曹小滿跟楊冬來也去城裏逛一逛，買點東西，再順便看看商業街上哪兒適合擺攤。

  兩人在城裏逛了幾圈，吃了中午飯才騎車往回走，路過人民醫院旁邊的時候，看著急匆匆來了一群人，幾人抬著個簡易擔架，一人在後麵哭天喊地的追。

  楊冬來緊急捏下了刹車，輪胎擦在地麵上發出一串“呲呲”聲。

  這些人他們認識啊！

  曹小滿從後座跳下來，伸著腦袋望了望，說道：“伯娘哭成那樣子，會是誰出事了？”

  楊冬來對別人家的事不敢興趣，漫不經心地說道：“誰知道呢，我們走吧！”

  曹小滿咬咬唇，“不，我要去看看。”

  說完就往那邊走，邊喊他：“你也來，看看熱鬧也好啊！”

  她有種預感，抬的人是曹翠英。

  如果真是她的話，那就隻能是肚子裏的孩子出了事，這對曹小滿來說，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不親眼看到，不甘心。

  從來都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曹小滿去了，楊冬來也沒二話的跟著去了。

  他們故意落後了一段，進了醫院一打聽，果然是去了婦產科。

  曹小滿的心酸酸漲漲的，說不出的感覺，站在原地抿緊了唇。

  楊冬來發現她的臉色白了，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這跟我們沒關係，真要是出點什麽事，那也是他們自找的不是嗎？”

  他也大概猜到了，不然毛君蘭不會哭得那麽慘，但這卻跟別人不相幹。

  依曹翠英的肚子來看，她後麵又跟曾子浩苟合了，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第三次，就叫不自重。

  楊冬來一點都不自責，誰讓他們想算計曹小滿來著。

  曹小滿穩了穩心緒，朝他笑了笑，“你說的對，是他們自找的！”

  曹翠英現在遭受的痛苦，都是她上輩子遭遇過的，她甚至更悲更痛！

  “我們回去吧！”楊冬來輕輕說道。

  曹小滿看著很悲傷，他不想讓她難受，不希望她自責。

  可曹小滿卻搖了搖頭，“不，我要等著看結果！”

  她一定要親眼看到他們孩子的結果，等著看老天爺會不會把他們曾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一點不落的還回去。

  楊冬來從來不反對她，隻是心疼地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憐惜地看著她。

  “好，我陪著你！”

  曹小滿突然有點想哭，她的冬來啊，果真是任何時候都站在她身邊的。

  兩人就在樓梯轉彎處等著，站了沒一會兒，文隊長帶著村裏的幾個人從樓上下來，撞個正著。

  “你們怎麽在這兒呢？”文隊長很驚訝，接著就是一聲歎息，“翠英出事了，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曹小滿心裏一縮，攥緊了拳頭，問：“出什麽事了？怎麽會保不住了？”

  說起這個，文隊長一臉憤憤，說道：“曹翠英那丫頭，以前看著挺乖巧的，不想竟是那麽狠心的一個人！”

  “她怎麽了？”楊冬來問道。

  文隊長又是一聲歎息：“曾子浩被抓之後，婆家就把這事怪在了翠英頭上，她去了曾家幾次被趕了出來。也不知道翠英是咋想的，自己就偷偷抓了藥，偷偷想把孩子打下來。”

  他一攤手，“這不就出了事，搞成了大出血，要不是被翠芬發現的早，這會兒怕是血都流幹了。”

  曹小滿倒吸了口涼氣，曹翠英竟然這麽狠，對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楊冬來見曹小滿的臉更白了，又緊緊握住她的手，問文隊長：“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孩子鐵定是沒了。”文隊長遺憾地搖著頭，“大人還在搶救呢，你伯娘都快哭死了。”

  說完，又歎著氣勸他們：“雖然你三伯他們做事過分了點，可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曹字，你三伯現在不在家，世遠又那個樣子，家裏沒個人撐著，你們就當是可憐他們，別去火上澆油。”

  楊冬來抿嘴苦笑，“都這個時候了，我們家不是那種人。”

  “行！”文隊長點點頭，“我就先回去了，你們要上去看看嗎？”

  “我們等翠英出來。”楊冬來麵露同情。

  文隊長以為他要留下來幫忙，感歎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你有思想有覺悟，比你三伯強多了，就替他們多撐著點。”

  楊冬來隻是笑了笑，並沒有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