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滿挑了些不要票的小東西，又扯了三角八一尺的毛藍布，現在閑下來了，有時間做鞋了。

  白春蓮每年就是這個時候給一家人做鞋子衣服，攢夠了一年穿的。

  村裏的姑娘都是從小被教著做這些，曹小滿也不例外，加上白春蓮手巧，連帶曹小滿也有一雙巧手。

  隻是，上輩子她嬌氣得很，嫌納鞋底累手，做鞋幫累眼，每次連給白春蓮打下手都不盡心。

  現在想想，曹小滿都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光。

  想著母親到現在也沒穿過什麽好看的衣裳，曹小滿想扯幾尺花布回去給白春蓮做襯衣，但是人家要布票，她好說歹說都不行。

  “小同誌，這真不是我不賣給你，確實是沒辦法。”賣布的大姐是今天曹小滿唯一碰到的好脾氣店員。

  “大姐，我就想給我媽扯幾尺花布做衣裳，她一輩子沒穿過什麽好的，您就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幫我想想辦法行嗎？”

  賣布大姐想了想，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悄悄的去供銷社後麵的小巷子裏看看，那裏麵有人賣票的，什麽票都有，就是有點貴，你要不去那裏看看。”

  原來還有這種，曹小滿前世今生才知道，不過想想也是，世上哪有不愛錢的，上有政策，下就有對策。

  曹小滿高興地道謝：“謝謝您大姐，我以後還找您賣布。”

  按照大姐的提示，曹小滿去了後麵的小巷，這裏果然三三兩兩地站著不少人。

  一見到她，立刻就有人迎上來。

  “同誌，糧票要嗎？”

  “油票要嗎？”

  “我有肉票，一塊錢兩斤要嗎？”

  曹小滿依次搖頭，“我要布票，有嗎？”

  一個中年男人立刻湊了上來，“我有，一塊錢兩尺要嗎？”

  “要。”

  曹小滿拿著買來的布票，一共扯了六尺花布，她挑了藍底白花的，素雅好看。

  “看得出來你是個好閨女，你媽會高興的。”賣布的大姐誇讚道。

  曹小滿笑眼彎彎，“謝謝大姐，你是個好人，要不是你，我還買不了布呢！”

  “大姐，你貴姓啊，我以後還找你買布。”

  這大姐態度不錯，培訓培訓會是一個很好的銷售人員，曹小滿開始留心。

  大姐也豁達，“我姓王，你叫我王姐就行，這裏隻有我一個姓王的。”

  “好嘞，今天謝謝你，王姐。”

  看了一下東西都買的差不多了，曹小滿馱著東西回向陽村。

  白春蓮今天特意請了一個小時的假，提前回來等曹小滿，今天又去賣花，她這一天都提心吊膽的。

  聽到屋後響起自行車鈴聲，白春蓮才總算鬆了口氣，緊張地跑出去迎接。

  看到曹小滿馱了那麽東西回來，蘭花又沒有了，瞪著眼睛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這是……又賣了？”白春蓮這後半句低得壓進了嗓子眼裏。

  曹小滿笑著直點頭，也學著她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又賣了！”

  “還是二十塊？”

  “還是二十塊！”

  “哎喲，我的天哪！”白春蓮一抱胸口，大喘氣。

  “媽媽媽……”曹小滿咯咯地笑，“您悠著點，別太激動了！”

  “我能不激動嗎？你爹去給人打一套家具才掙幾個錢？”白春蓮還是無法從一盆花賣二十塊的消息中回過神來來。

  曹小滿哈哈地笑：“媽您現在可相信了吧！我跟您說啊，城裏人跟我們不一樣，他們沒見過山裏的東西，看什麽都新鮮。人家又有工資，又吃商品糧，有的是錢，就講究個生活品味。”

  “走走走，趕緊回家！”白春蓮連忙招呼她回家，生怕後麵有人追上來似的。

  母女兩有說有笑地往家走，誰也沒注意到後麵有人在看著她們。

  曹翠英從樹後走出來，剛才她雖然沒聽清楚曹小滿母女在說什麽，但從曹小滿買回來的東西就知道，她肯定從哪兒找到錢了。

  她四叔曹文福做木活掙不了幾個錢，楊冬來的錢又是買表又是買自行車的，她不信還有多少錢給曹小滿。

  曹小滿肯定是幹了什麽不正當的事，不然她怎麽可能有那麽多錢？

  更重要的是，曹小滿明明就有錢，卻不肯借給她，非要看著她被人追債被人打罵。

  曹翠英恨得牙癢癢，她非要把曹小滿的偽裝皮子給扒下來，讓大家都看看她是個什麽貨色！

  躡手躡腳地走到院門前，曹小滿就在樹蔭下，買回來的東西都堆在八仙桌上。

  “媽，這是我給您買的布，您看這花好看吧！明兒我就給您做件新襯衣。”

  “你這孩子，沒事花那錢幹什麽？我又不是沒衣服穿。”

  曹翠英伸頭看了，那麽好看的花布，她都從來沒穿過呢！曹小滿竟然就給白春蓮買了，就白春蓮那種老婦女，怎麽配穿這麽好看的布？

  真是氣死她了，這布就該穿在她這種年輕漂亮的姑娘身上！

  曹翠英恨恨地想，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去把布搶了。

  不光是花布，曹小滿還擺出來一堆東西，肥皂、香皂、發卡、水果糖……

  每拿出來一樣東西，曹翠英就要恨上一恨。

  她們家大多數時候還在用皂角洗衣服，而香皂，她至今也才用過一塊，還舍不得天天用，節省得跟什麽似的，她隻有過年時扯的紅頭繩，從來沒有別過發卡……

  曹翠英恨死曹小滿了，認定她就是故意買這些東西回來寒摻自己的！

  都是曹家的閨女，憑什麽曹小滿什麽都有，她就活該受窮，憑什麽人人都對曹小滿好，她就天天被爹媽打罵。

  曹小滿有的她也要有，甚至還要比曹小滿更多更好才行。

  曹翠英內心的妒火越燒越旺，一發不可收拾。

  就在這時候，白春蓮跟曹小滿聊起了蘭花的事。

  “小滿，媽這心始終放不下來，你說你賣那花兒，要是被人給抓住了可怎麽辦？”白春蓮憂心忡忡。

  “媽，您就放心吧！我很小心的沒被人看見，沒事的哈！”曹小滿隻能這麽安慰母親。

  反正沒有親眼所見，白春蓮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聽到這話的曹翠英卻無比地興奮起來，好哇，原來曹小滿是在偷偷賣東西做生意，這可是大罪。

  自認為抓到曹小滿把柄的曹翠英，興奮得臉都漲紅了。

  “我看這次還有誰來救你！”

  曹翠英咬牙切齒地走了，她得要想辦法把這消息傳出去。

  報告給文隊長，不靠譜，文隊長向來偏心曹小滿家，更何況還要看她舅舅的麵子。

  曹翠英思來想去，竟然不知道把這事向誰告發。

  或許，她明天也去縣上看看？

  可惜，曹翠英對公安局有陰影，不然直接去公安局舉報也是一樣的。

  曹翠英心裏七上八下的，最後決定還是先找曾子浩商量看看再說。

  可是曾子浩這兩天才終於敢回知青點，還耳提麵命不準她去找他，曾子浩說事關他回城的事，曹翠英不敢去打擾他。

  曹翠英在農場外麵磨蹭了一陣，被幾個男知青看到了，沒出門子的大姑娘就領男人進屋的醜事，早成了知青點茶餘飯後的談資，這會兒看到曹翠英，個個不是朝她吹口哨，就是明目張膽地調戲她。

  曹翠英被嚇得麵如土色逃了回來，可她不甘心放棄這麽好扳倒曹小滿的機會，做了一夜的心理準備，第二天天沒大亮，就踏上了去往縣城的路。

  到縣城，曹翠英兩眼一抹黑，她還是不敢去公安局，就在那一帶到處亂轉。

  突然，她看到了對麵一個單位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