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滿一回到家，就又直奔蘭花而去。

  她後麵種的那些，好多也開始抽花苞，其中有一盆昨天還沒開花，現在已經完全綻放了，像賣掉的那株一樣幽香撲鼻。

  想著這盆明天就能賣出二十塊錢，曹小滿一邊拿抹布擦著葉子上的灰，一邊哼起了歌。

  白春蓮回來看到她又在擺弄蘭花，就問：“怎麽那麽高興啊？蘭花賣到錢了？”

  曹小滿連連點頭，跑過去湊到她耳邊把今天賣的錢說了。

  “你說多少？”白春蓮驚得聲音都尖了。

  “一百五十塊。”曹小滿手指比劃著，壓低了聲音叮囑她，“您可千萬別跟外人說這事。”

  白春蓮戰戰兢兢地點頭，“我懂，我懂！可是小滿，一盆蘭花你就賣那麽多錢，會不會出事啊？”

  曹小滿理解她的擔心，安撫道：“媽您放心，沒事的，我今天去賣花的時候看到了，街邊到處都是擺攤賣東西的，現在人家已經準許做買賣了，沒問題。”

  “是嗎？你可千萬要小心點。”

  年代影響，說起做生意，所有人都心驚膽戰的。

  第二天，按照約定好的，曹小滿在老地方等到了喬莉莉。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喬莉莉一看到蘭花就愛不釋手。

  曹小滿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怎麽會呢？我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謝飛揚有事絆住了，竟然沒過來，曹小滿當然不認為他那種花花公子會把一個賣花姑娘放在心上，隻是還欠著他三十塊錢。

  “你還要等謝飛揚嗎？”喬莉莉問，“他昨天那樣子，你不怕他？”

  曹小滿落落大方，“他給錢，我賣貨，有什麽可害怕的。”

  “可是你恐怕等不到他了，他爺爺今早上進醫院了，他肯定陪床去了。”

  “這樣啊！”曹小滿抿抿唇，“我看你們認識，能幫我把錢帶給他嗎？”

  喬莉莉瞪圓了眼睛，“你就不怕我把錢藏下不給？”

  曹小滿笑，“三十塊錢而已，你不是那種人。”

  喬莉莉驚訝於她的淡定，要知道這年頭很多農民一年到頭也收入不了三十塊錢，可她卻好像絲毫沒將這錢看在眼裏似的。

  喬莉莉再次詫異地打量曹小滿，她確實長得比一般鄉下姑娘好看，皮膚白淨，五官明晰，沒有太張揚的妖媚，但通身有種說不出的氣質，讓人感覺到親切。

  “你當真是個農民？”喬莉莉表示疑惑。

  曹小滿笑容更大，“如假包換。”

  說完掏出一張十塊錢票，跟她剛才給的二十塊錢，合在一起交給喬莉莉。

  “就麻煩你轉交一下了，謝謝！”

  “好，你放心，我一會兒就拿去給謝飛揚。”

  曹小滿並不擔心，一是喬莉莉眼神清澈單純，一看就是被保護的很好的女孩子，二是，謝飛揚既然認識她，就說明兩家肯定是有一點交情的，就算沒有也是同一圈層的人物。

  結合謝飛揚來看，這種人不像是會對三十塊錢起貪心的人。

  最後就是，她確實也沒把三十塊錢放在心上，她要是不賣花了，跟謝飛揚再見的幾率都沒有，更何況，她留的是曹翠英的名字，不怕他去找。

  喬莉莉沒有騙曹小滿，謝飛揚的爺爺確實生病住院了，而她拿到蘭花之後，就去了醫院。

  今早得知謝老住院之後，她爸就在煩惱要送個什麽禮物去探望，她雖然有點心疼剛拿到手的蘭花就要送人，但確實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

  早就聽說謝老回來後，謝絕了一堆上門拜訪的人，什麽東西都不收，不然喬莉莉她爸也不會如此煩惱。

  但昨天，謝飛揚親自去買了一盆蘭花，喬莉莉可不認為謝飛揚有侍弄花草的閑情雅致，唯一的解釋，就是謝老喜歡。

  雖然有點跟風的嫌疑，但隻要能讓禮物符合謝老的心意，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計。

  謝飛揚正一搖一擺地坐在窗前的凳子上喝水，他剛給爺爺讀完了報紙，口幹舌燥的，一口水沒咽下去，外麵有人敲門。

  “請進！”

  今天已經來了好幾波人了，也不知道消息是誰傳出去的，謝飛揚翻起眼皮看著門外。

  抱著蘭花的喬莉莉推門進來，“謝爺爺，我來看看您！”

  一看到蘭花，謝飛揚叫了一聲：“糟了！”

  站起來就要往外跑。

  “謝飛揚！”喬莉莉喊住他。

  “你坐，我沒空招呼你！”

  爺爺早上犯病，他一忙把跟“曹翠英”的事給忘了。

  “你不用去了！”喬莉莉連忙說道。

  謝飛揚回頭，“你什麽意思？”

  喬莉莉把手裏的蘭花遞向他，“她讓我把錢給你帶來了。”

  謝飛揚臉一拉，“要你多管閑事！”

  說完不再管喬莉莉，飛奔跑了。

  謝老被這一操作弄迷糊了，推了推眼睛說道：“飛揚這是幹什麽去了？莉莉你坐，別管他！”

  喬莉莉看了一眼謝飛揚已經消失了的背影，挑了下眉，轉身已經換上了乖巧可愛的笑容。

  “謝爺爺，我來看看您，看到這蘭花開的好，就順手買來了，祝您早日康複！”

  “哎喲，這蘭花漂亮啊！昨兒個飛揚也買了一盆，好像是同一個品種啊！”

  “是嗎？那真是太巧了，隻要爺爺您喜歡就行！”

  謝飛揚一口氣就衝到了中心街口，四下張望了一陣，街口有很多擺攤的人，但唯獨沒有他相看見的那個。

  “曹翠英是吧？我不信我找不著你！”

  此時的曹小滿正在供銷社裏，她想來試一試，不用票能不能買到東西。

  她先來到賣鹽的地方，櫃台前坐著兩個穿著藍大褂的女店員，一邊聊著天，一邊磕著瓜子，見到曹小滿進來連眼皮都沒多翻一下。

  曹小滿笑著走過去：“同誌，我想買點鹽。”

  “鹽票！”

  其中一個女店員白了她一眼，顯然對她打斷她們聊天不滿。

  這個時候，供銷社這種國營單位可是肥差鐵飯碗，看不起鄉下人太正常了，根本沒有後世那套顧客是上帝的概念，你要敢跟她杠，她能立馬把你攆出去。

  曹小滿又陪著笑臉問：“沒有票，我給錢行嗎？”

  女店員又白了她一眼，“沒有票跑來幹什麽？”

  說完不再理曹小滿，又回頭跟人聊起天來。

  看來，供銷社這裏錢還行不通，但曹小滿不甘心，也許再磨一磨，他們會鬆口。

  於是，曹小滿再次湊上去，“那我買白麵行嗎？”

  女店員不耐煩地翻起眼皮看她，“沒有票，什麽都買不到！你這人想幹什麽？想來我們這裏投機倒把是不是？趕緊走，不走我報警了啊！”

  “去去去！”女店員像趕狗一樣趕曹小滿走。

  曹小滿有些不高興了，“同誌，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跟你犯的著好好說嗎？買鹽不給鹽票，買麵不給麵票，你當我們這裏是資本主義啊！沒舉報你，算是便宜你了！趕緊走，少得了便宜賣乖！”

  女店員瞪著眼睛像一隻圓眼青蛙，潑婦架勢十足。

  曹小滿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趁著還有點日子，就盡情的刷優越感吧！等取消供銷社的時候，看你們還怎麽猖狂。

  曹小滿又轉了一圈，在賣肥皂的地方，總算拿錢買到東西了，但這裏的店員也跟前麵的差不多，都是高人一等的樣子，看來就讓人生氣。

  不過這樣也好，等到她來承包的時候，就正好不用擔心跟這些人搶生意。

  曹小滿記得很清楚，上輩子，他們這裏就是八零年土地下戶，同時結束了憑票購買的曆史，半年後，供銷社就開始對外承包合作經營，正式進入商品經濟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