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滿就在張秀蘭嫉妒的目光中，走進了馬桂花的屋子。

  白春蓮悄悄扯她的衣角，“你跟她置什麽氣？”

  “我實話實說而已。”曹小滿嘟了嘟嘴。

  白春蓮輕輕歎氣，“你桂花姐還在坐月子，回頭吃虧的還是桂花。”

  曹小滿抿了下唇，她得承認母親說的對，這個時候，婆婆尚在的，就不興娘家媽來伺候月子，況且現在憑工分吃飯，當媽的就算想來照顧出嫁的閨女，自家的情況也不允許。

  馬桂花住的房子，是婆家分下來的，連廚房一起三間，她住著結婚時的婚房，曹小滿跟白春蓮還在門口，大姑曹文蓮出來了。

  “大姑，您已經到了呀！”

  大姑到了卻沒有出來迎她們，再看她紅了的眼睛，曹小滿心裏頓了頓。

  曹文蓮勉強笑著來接曹小滿背上的背簍，看到背簍裏的東西，吸了下鼻子。

  “你們怎麽拿這麽多東西？”

  她明顯是想笑來著，無奈露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這麽不對勁，連白春蓮都看出來了，向曹小滿遞了個眼神，才挽住了曹文蓮的手說道。

  “這是我們當舅公舅婆的心意，桂花月子裏要吃好些。”

  兩人前腳先進了門，曹小滿走在後麵，臨進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張秀蘭飛快轉身進了她家的廚房。

  曹小滿肯定這人找桂花姐的麻煩了，害得大姑都跟著抹眼淚。

  “小滿，快進來。”曹文蓮喊了她一聲。

  曹小滿應聲進了門，老房子裏的格局都差不多，進門就能看到靠東牆的一張大床，馬桂花就坐在床上，看到曹小滿柔柔笑著喊她。

  “小滿，你來了！”

  馬桂花長得像曹文蓮偏多，有一雙和曹小滿相似的大眼睛，眉眼秀氣，拿到後世就是很端莊的長相，剛當了媽媽，身上又多了一層柔和的母性光輝，越發的好看。

  見到年輕時候的親人，曹小滿比別人更多了一份親熱與感概，立刻走上前，彎腰看睡在旁邊的小娃娃。

  月子裏的小娃娃安靜地睡著，皺巴巴的，一點都看不到有後世那個雷厲風行的大侄女的影子。

  “小芳真好看。”曹小滿脫口而出誇讚道，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把名字給說了出來。

  馬桂花：“咦，你怎麽知道孩子叫小芳，我們今兒早上才取的名兒呢！”

  曹小滿覺得額頭冒汗，“那個……我是覺得小芳這名兒好聽，還想著你們要是還沒取名，就叫這個呢！敢情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我也覺得小芳好聽。”馬桂花沒有多想。

  繞過去一個，曹小滿暗暗吸氣，以後得要多加注意才行。

  她在這邊隻顧看孩子，白春蓮和曹文蓮在一邊悄聲說著什麽也沒聽見，然後曹文蓮就說道。

  “小滿你在這兒坐著玩兒，我去做午飯去，下午你們好早點回去。”

  都是靠工分吃飯，走親戚都是當天來回，很少有過夜的習慣。

  曹小滿應了，看著曹文蓮和白春蓮一起走了，才轉身過來問馬桂花。

  “姐，你坐月子，你婆婆不來做飯嗎？”

  馬桂花原本還在笑著摸孩子的小臉蛋，聞言笑沒了，手也收了回去，苦澀地說道：“沒，我們這不是分了家嘛！”

  “分了家也不能這樣啊！你這是替老李家生的孩子呀！”曹小滿皺起眉。

  她就知道那張秀蘭不是個省油的燈。

  “這就是你剛才跟我大姑哭的原因嗎？”曹小滿憤憤地問。

  這下戳著馬桂花的心了，隻見她一聲抽泣，眼淚就掉了下來。

  “快別哭，月子裏哭傷眼睛。”曹小滿連忙拿出手絹兒替她擦眼淚。

  馬桂花哭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感應，孩子也哇哇哭起來，馬桂花連忙把孩子抱起來喂奶。

  曹小滿背過身，在屋裏四下看起來，她知道這個時候沒幾個家裏多富裕的，但表姐這屋裏也太空曠了些。

  除了一張床，幾張木凳子，連個像樣的桌子都沒有。

  她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問馬桂花：“姐，我爹給你打的家具呢？”

  曹小滿記得很清楚，當初大姑來找她爹幫忙打家具，她爹可是花了大力氣的，除了他們這邊傳統的箱櫃，還做了城裏剛流行的長條桌，大衣櫃，大圓桌，還專門雕上了花。

  馬桂花出嫁的時候可是風光了一陣，十裏八鄉就數她的嫁妝好。

  就算箱櫃不放在正房，條桌和大衣櫃總該在正房吧，都是天天要用的。

  馬桂花有些遲疑地回答：“你看我這屋子就這麽大，條桌就放到我婆婆屋裏去了。”

  “你的嫁妝放婆婆屋裏！”曹小滿瞪了瞪眼睛，聲音已經冷了下來，“那衣櫃呢？這屋子裏連衣櫃也放不下了嗎？”

  馬桂花頭埋得低低的，說道：“在旁邊屋裏放著呢！”

  “我去看看！”曹小滿說著就要出去。

  馬桂花急忙喊住她：“小滿，那有什麽好看的，你陪我最會兒吧！”

  曹小滿不聽，就要上另一間屋看看。

  馬桂花家她來過，徑直就去了隔壁屋子，一推開門就一股子黴味，舉眼一掃，馬桂花的箱櫃都在，根本沒有她說的大衣櫃。

  曹小滿轉身又回去正房，馬桂花已經抱著孩子下了床，看樣子正要來找她。

  “姐你在坐月子呢，趕緊上床上去！”曹小滿兩忙把人按回去。

  她大概猜到一點了，馬桂花明顯不想讓她知道，隻得悶悶地說：“我不問了，你趕緊上床上躺著去！”

  曹小滿現在憋了一肚子氣，馬桂花的家具鐵定是被她婆婆動了，偏偏馬桂花現在坐月子，自己不好把事情鬧得太僵，強迫自己忍氣吞聲。

  馬桂花看出了她的不滿，小心翼翼地拉她，“小滿，你坐一會兒，我們姐妹好久沒見了，坐下聊會兒天！”

  她試圖轉移曹小滿的注意力。

  “上次你跟冬來的訂婚宴，我大著肚子不方便也沒去參加，姐姐這兒跟你道歉，等你們結婚的時候，我一定去喝喜酒。”

  看著馬桂花討好的笑，曹小滿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我們還早呢！冬來要等組織上的批準，我也還沒滿二十，扯不了證。”

  “那有啥關係，隻要你倆好，辦了酒就是一家人了。”馬桂花滿眼的羨慕，“你們這樣真好，結了婚也還在自己家，自己的爹媽，日子再苦都是甜的。”

  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婆婆，曹小滿安慰道：“姐，你們是分了家的，你就努力的過好自己的日子，現在又有了女兒，會來越來越好的。”

  說到女兒，馬桂花歎了口氣，低頭輕輕拍著孩子，幽幽地說道：“在我這兒是兒是女都一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可外人隻會說我沒給老李生生個孫子。”

  “姐你咋能這麽想呢？廣播裏天天宣傳，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兒也是傳後人！你別聽人胡說八道，我大侄女將來出息著呢，將來有你的好日子過！”

  她可沒騙馬桂花，李芳小朋友將來是個妥妥的學霸，是他們縣上第一考上國府大學的學生，當初光是獎金就拿了好幾萬，後來大學沒畢業就開始自己創業，畢業就有了自己的公司，生意做到世界各地都有。

  就在曹小滿的農產品公司出事那段時間，李芳正在準備公司上市，馬桂花是真正的苦盡甘來。

  “就你會逗我開心，這麽小的孩子，你知道什麽出不出息的，難不成你還成了半仙？”馬桂花噗嗤笑了。

  曹小滿也跟著笑，“我的嘴開過光，你就等著看吧！”

  兩人說著話，剛剛的不快被揭了過去，曹小滿又把給孩子帶來的小衣服拿出來給馬桂花看，順便又加進去三塊錢一共塞了五塊錢給馬桂花。

  “小滿，你帶這麽多東西來看我和孩子，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麽還能收你這麽多的錢？”馬桂花使勁推拒著。

  曹小滿按住她的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是我給我侄女的奶粉錢，你好好收著，別讓你婆婆給搜刮了去。”

  提起張秀蘭，馬桂花又難過起來，眼睛一紅，眼淚搖搖欲墜。

  可還不等她哭出來，外麵先傳來“哎喲”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