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冬來靜靜等著，眼見著曾子浩接了男人遞過來的一疊子錢，蘸著唾沫把錢票數清楚揣進懷裏。

  瞅準他正要把自行車交給男人時，一聲大吼：“曾子浩，曹翠英！”

  這一聲仿佛淩空炸響，將三人嚇了一大跳，私下買賣東西叫投機倒把，這兩年雖然沒有之前抓的那麽嚴了，但被抓住了是要進局子的。

  正在交易的三人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回頭見是楊冬來，曹翠英更是“啊”的一聲尖叫，腳都軟了。

  再看曾子浩，把自行車一推，拔腿就跑，一轉眼就沒了影，把曹翠英丟下了。

  買東西的男人也被嚇了一跳，但見楊冬來一副農村人打扮就鎮定了不少，扶起自行車就要走。

  “等等！”楊冬來一把抓住一邊的把手，“這你不能帶走！”

  男人不怕他，“剛才我掏錢買了，現在這車是我的了，錢我已經給了她男人了。”

  說著朝曹翠英點了下下巴。

  曹翠英瑟瑟發抖，嘴裏嘟囔著說不出話來，一邊搖手一邊往後退，轉身也要跑。

  才跑出了兩步，就聽楊冬來又是一聲吼：“給我站住！”

  這下子，曹翠英直接被嚇得“啪嗒”一聲跌坐在地上嗚嗚地哭起來。

  男人又被嚇了一條，打量了他兩眼，見他氣勢非凡，試探著問：“你是革委會的？”

  楊冬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那倒不是，但這自行車是我的！”

  “啊？”男人臉一僵，轉頭質問曹翠英，“這是怎麽回事？我可是連錢都給了。”

  “所以，跟我去趟派出所吧！”楊冬來一把將自行車提了過來。

  ***

  半小時後，楊冬來和史大龍在問詢室裏說話。

  “今兒這事是怎麽回事？那女的真是你堂妹？”史大龍問，“你怎麽有這種妹妹？聯合外人偷你的自行車？”

  楊冬來笑了一下，“所以，我把她交給你們好好教育一下。自行車我就拿走了，今天謝謝你！”

  “甭客氣，應當應分的。”史大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早點回去吧！”

  楊冬來從問詢室裏出來，買車的男人正滿頭大汗地跟警察交代事情經過。

  “我也是受害者，我要是知道這自行車是他們偷來的，你給我十個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買啊！”

  “我的錢還被他們騙了呢，一百塊啊，整整一百塊啊……”

  “就是這個女人，她跟她男人一起，我看著兩人老實，上了當！”

  曹翠英一直嗚嗚地哭著，整個人瑟瑟發抖，臉白得跟什麽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到楊冬來出來，掙紮著往他麵前撲。

  “冬來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都是被曾子浩攛掇的，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她哭得傷心極了，鼻子眼淚糊了滿臉，頭發也不知道什麽被扯散了，披頭散發很狼狽。

  楊冬來停下來看著她，慢慢問道：“你為什麽要偷小滿的自行車？”

  曹翠英頓了一下，不停搖著頭，“不是我，不是我偷的，是曾子浩，是曾子浩偷的。”

  曾子浩扔下她跑了，她轉頭就把人供了出來，大難臨頭各自飛。

  楊冬來冷冷笑了一下，“那就老實跟警察交代吧！”

  說完轉身走了，任憑曹翠英怎麽呼喊都沒有回頭。

  這些人全對小滿不懷好意，他在家，他們都這麽明目張膽的欺負她，要是他走了，這些人不知道還要怎麽作妖呢！

  楊冬來回村的時候，一路都不安心，他的假期眼看就到了，今天去縣城連車票都買好了。

  他要是走了，豈不是連給小滿出氣的人都沒有了。

  楊冬來第一次對當兵這個職業產生了遲疑。

  再說曹小滿在豬場越想越不對勁，自從上次跟曹翠英撕破臉後，她好久都沒再來找過自己，今天卻突然跑來跟她借自行車。

  沒有人比曹小滿清楚曹翠英的嘴臉，那是個時刻都想著算計她的人，嫉妒自己相貌比她長好，嫉妒自己家裏條件好。

  隻要是她有那麽一丁點好事，曹翠英都恨的不行，非要搶走超過她才算數。

  思來想去，曹小滿始終覺得曹翠英來借自行車絕對沒安什麽好心，關了豬場門就回家去。

  一進院門，白春蓮已經開始在廚房裏忙活了。

  “小滿，你這麽早就回來了？”

  “嗯，媽……”

  曹小滿應了一聲，然後一眼就瞧見了自己房間的房門大開著，心裏一沉，幾步就衝了過去。

  自行車不是個小物件，擺在屋裏一眼就能瞧見的，但現在，不見了。

  曹小滿立刻就想到了曹翠英，又一陣風似的跑出來。

  “媽，曹翠英是不是來過了？”

  白春蓮知道她問什麽，勉強笑了一下，說道：“小滿啊，翠英說想去縣裏看她媽，媽看她怪可憐的……”

  “所以你把我自行車借她了？”

  白春蓮看她急了，連忙安慰她：“她晚上就能回來，等她一回來，媽就去給你要回來啊！”

  “哎呀！”曹小滿挫敗地一跺腳，“媽您都忘了他們家是什麽人了？您怎麽能把自行車借給曹翠英呢！”

  “我是看她可憐……”

  曹小滿來不及聽她解釋了，拔腿就往外跑。

  曹翠英不會騎自行車，她一定會去找曾子浩，前後也就這麽會兒時間，她炒近路去農場，說不定還能攔住人。

  楊冬來騎著車往回走，老遠就看到一個人影迎麵跑過來，越來越近，他更加肯定那人是曹小滿。

  “小滿！”楊冬來揚聲喊她。

  曹小滿聽到熟悉的聲音，望見他騎著自行車，大大喘了口氣。

  “冬來，曹翠英把我們家自行車給偷走了！”曹小滿長氣不接短氣地說道。

  楊冬來飛快蹬著車子，很快就到了麵前，露出一口大白牙，拍了拍座椅說道。

  “你瞧瞧這是什麽？”

  曹小滿還在喘氣，聞言左左右右看了兩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們的車？你從哪兒拿來的？”

  楊冬來就把抓住曾子浩和曹翠英賣車的事情說了。

  “他們還真敢啊！”曹小滿忿忿不平，“居然敢偷我的車，看我怎麽收拾她！”

  楊冬來輕笑，“這次不用你出手，曹翠英那種人自然有人收拾她！”

  “怎麽說？”

  楊冬來又把曹翠英被送進派出所的事說了。

  “我班長的小舅子正好在公安局，我跟他打過招呼了，曹翠英偷車是盜竊罪，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

  “真的？”曹小滿很驚喜。

  “當然了，隻是可惜讓曾子浩給跑了。”

  “曾子浩能從你手裏跑了？”曹小滿不相信。

  楊冬來可是村裏出了名的強壯小夥，抓曾子浩那種弱雞還不是易如反掌。

  “果然什麽都騙不了你。”楊冬來抹了一把短短的頭發，“不這樣，怎麽能讓他們狗咬狗呢？曾子浩現在叫畏罪潛逃，不會好過的。”

  曹小滿眯起眼睛嘿嘿地笑了，她早就知道的，現在的冬來可是個腹黑大魔王。

  “走吧，我們回家！”

  曹小滿跳到後座上坐好，摟住了楊冬來的腰，夕陽西下，晚霞把半個天空都染紅了，明天一定又是個大晴天。

  回到家，曹世遠的慘叫一聲接著一聲，三伯曹文壽就一直罵罵咧咧，毛俊蘭在縣醫院還沒回來，倆小孩子被餓得直哭，一家子吵吵鬧鬧，竟沒有一個人想起曹翠英不見了。

  一直到了第二天，摔斷了一根肋骨的毛俊蘭沒錢住院，硬抗著回來修養，下午文隊長接到公社的通知，風風火火地等了曹文壽的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