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秀竹雙眼紅腫的站在旁邊，老老實實的把雇車雇人剩下的幾元幾角幾分零錢遞給父親。

  “爹，這是剩下的，我也沒錢了。”

  王秀麗拿出兩元錢，“爹，這是我和成宗的，我們真沒錢了。”

  溫大龍把手伸進棉鞋裏，摳了半天拿出五毛錢。

  “爺爺，我就這點私房錢……”

  溫老爺子接過這些錢揣在兜裏對閨女說：“秀秀，攙著我先去找大隊長借錢。”

  “好。”

  溫秀竹攙扶著老爹，緩緩的往大隊部走去。

  到了大隊部，看到高大隊長，溫老爺子老淚縱橫。

  “連起，我老伴走了……”

  高連起頓時明白了，急忙把老人攙扶住，“老爺子，坐下喝點水，大娘年齡不小了，人都有這一天。”

  溫老爺子可憐兮兮的說：“連起，你大娘這幾天住院把錢糟蹋了，家裏沒錢辦後事了，我想在大隊借點錢。”

  高大隊長很為難，大隊沒多少錢。

  過完年就開春了，還要籌集種子化肥錢。

  他不能開這個口子。

  誰不知道溫家窮掉底了，他們家借錢很可能明年年底才結算。

  今年，他們都沒結到錢，明年更夠嗆，這錢借出去就是死賬了，他們肯定沒錢還。

  可是，總不能讓老太太臭到屋裏。

  想了想，看在溫成傑的麵子上，自己掏腰包吧。

  “老爺子，你也知道隊上的實際情況，是真沒錢。這樣吧，我個人借給你五十元錢，等你們家有錢再還給我。”

  溫老爺子感激萬分的說：“多謝大隊長，五十元錢雖然不夠，我再去借點，好歹把她埋了。”

  高大隊長從兜裏掏出五十元錢遞給老人。

  看向老人憔悴蒼老的臉，他心中感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如果這老頭善待溫成傑，現在也被接到龍城享福了，何至於現在窮嗖嗖的，連老婆人死了都埋不起。

  溫老爺子把五十元錢小心揣好，對攙扶她的閨女說：“走，我們去你姥姥家。”

  溫秀竹的姥姥已經七八十歲了，耳朵基本聾了，家裏什麽事都不管。

  兩個兒子分家單過，她跟著大兒子。

  所以，在鎮上的時候，溫廣成才讓溫大龍去他大舅舅二舅舅兩家要錢。

  父女兩人從寒風刺骨的外麵走進王家，溫老爺子和溫秀竹頓時感覺熱乎乎的，想起自家到處冷冰冰的，這差距實在太大了。

  再看王家屋裏的擺設，比自家強多了。

  老爺子頓時苦笑。

  老婆子往娘家劃拉了一輩子，結果自己的日子過的啥都不是。

  此刻，王家老太太坐在熱乎乎的炕頭，正在哄兩個重孫子。

  看見他們進來，老太太對他們笑笑，算是打招呼。

  王家大舅舅坐在椅子上，周圍放著不少竹坯子，手裏拿著幾根竹坯子正在編竹筐，旁邊放著編好的十幾隻竹筐。

  看起來樣子不錯，應該是用來換錢的。

  看他們父女進來，他急忙站起來。

  “姐夫，你們怎麽有閑空來了，我姐不是住院了嗎？”

  溫老頭陰沉著臉說：“你還知道你姐夫住院了，她人都沒了。”

  王家大舅舅愣了下，驚訝的問：“怎麽會沒了？”

  溫老頭大發雷霆罵道：“說那些有什麽用，你姐這麽多年把家都搬過來了。人病了，讓你們湊點錢，錢沒見到，人也沒影。你們兄弟拍拍胸脯想想，對的起你姐嗎？”

  王家老大冷汗直冒，那天他聽溫大龍說了。

  他以為溫家還像每次那樣，想把錢算計回去。

  他在家裏貓著裝傻，想過幾天再說，沒想到大姐死了。

  王家老大極力辯解，“姐夫，我們兄弟真沒想到她病這麽重，我姐既然沒了，你就別傷心了……”

  “廢話少說，你姐住院把錢都花光了，現在人死了沒錢埋，趕緊掏錢。”

  “姐夫，我們家真沒錢，以前借的錢都辦事用了。你看這要到過年了，家裏兩個小崽子想吃點啥都沒錢買，我這編幾個竹筐，想換點錢過日子。”

  王家老大還想繼續囉嗦，溫老頭對閨女說：“秀秀，我們回去把你娘抬到王家來。”

  “好。”

  父女兩人要走，王家老大頓時額頭冒汗。

  村子裏的人誰不知道，溫老太這麽多年相當顧娘家。

  家裏燉一隻雞，差不多給娘家送來半隻。

  這些年王家花溫家的錢數不清。

  如果真讓姐夫把姐姐的屍體送來，不但溫家人沒臉，王家人更是顏麵無光。

  他急切的一把拉住溫老頭，“姐夫，千萬別。我去媳婦娘家借點，可別讓大家看笑話，你先坐。”

  溫老爺子怒氣衝衝的說：“趕緊的，沒時間跟你墨跡。”

  王家大舅賠著笑臉快速跑出去。

  溫廣成父女看向坐在炕上的老太太，她抬起頭，露出滿臉皺紋看他們傻笑。

  剛才的事她絲毫沒聽見，隻是習慣對人傻笑。

  溫家父女心中感歎，無知無覺的人真幸福！

  過了好一會，王家大舅舅終於氣喘籲籲跑回來，他從兜裏掏出皺巴巴的一堆錢。

  “姐夫，這是一百元錢，我可是跑了好幾家，恨不能頭拱地才湊這麽多錢。我這就跟你們過去幫忙張羅。”

  實際上，這錢都是王家大舅舅兜裏的，他隻是假裝出去轉轉，裝模作樣借錢。

  溫老頭把錢接過來數了數，確實是一百元錢，這才小心地揣在兜裏。

  有錢好辦事，溫家人很快找到兩個木匠薄皮棺材很快打好了。

  溫大龍在生產隊借了幾把稿，帶著幾個壯勞力去祖墳附近刨墓地。

  停靈三天以後，終於把溫老太下葬了。

  溫家人累的都像被扒了層皮，去墓地回來，精疲力盡的紛紛躺下休息。

  溫秀竹不願意回自己的冷冰冰屋子。

  最近溫成宗帶著大龍和三龍去山上打了些柴火，為了麵子，這幾天把老爹的炕燒的熱乎乎的。

  畢竟村裏人來看看溫老頭，都要進屋。

  溫秀竹躺在爹娘住的炕梢，蓋上被子熱乎乎的睡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聽見屋門響，感覺老爹進來，她懶得動更不想起來。

  過了會兒，她聽到窸窸窣窣奇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