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去還不成，這裏有十幾元錢你先拿著，我晚上下班就過去看看。”

  溫成浩不耐煩的說，從褲兜裏拿出錢胡亂塞在爹手裏，回去上班了。

  寒風中，溫老爺子手裏捧著零碎錢，渾身直哆嗦，這就是寵了半輩子的兒子。

  他一直以為這孩子有出息，將來老了有依靠了。

  現在才發現，這孩子沒心。

  他娘都這樣了，指望不上。

  如果是自己躺在病床上，不也是這樣嗎？

  他感覺渾身冰冷，不但是周圍的寒風吹的。

  更多的是心冷了。

  他把錢揣兜裏，神情沮喪地回到醫院病房，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哭聲。

  他感覺腳下發軟，差點栽倒。

  一把扶住牆，堅持著咬牙站住，一點點往裏麵挪動。

  站在病房門口，看到閨女趴在老婆身體上嚎啕大哭。

  旁邊醫生護士不斷勸說。

  他不得不正視現實，老太婆真的走了。

  把他扔下了。

  扔在這個冰涼的世界裏。

  他頭腦發暈，身體搖晃幾下倒了下去。

  聽到聲音，大家轉頭看過去，發現溫老爺子回來，暈過去了。

  一陣慌亂過去，醫生把溫老頭抱到陪護床上躺下，經過檢查老爺子隻是受到打擊暈過去了。

  大家都明白，老爺子一定是看到老婆死了受到打擊暈過去的。

  溫秀竹看看死去的娘，又看看躺著不動的爹。

  眼淚不停落下來，家裏這麽多人，沒一個長心的。

  溫大龍回去三天了，家裏人當然知道娘的病有多重，竟然一個人來看的都沒有，更別說錢了。

  娘就這樣去了，剩下她怎麽辦？

  原來，溫老頭走後不久，溫老太終於醒過來了。

  溫秀竹心中大喜，以為娘要好了？

  她立即氣哼哼的告狀：“娘，我們在醫院裏。三天前大龍回去，到我姥姥家借錢，現在家裏根本沒人來。爹去找三哥籌錢，三哥說幫忙借錢也沒影，都是喪良心的貨。”

  溫老太聽到閨女的抱怨，頓時明白了自身處境。

  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發現無能為力。

  她清楚的感覺到大限將至，苦笑著說：“閨女，娘要走了，你以後好好的，誰也別管了。”

  “娘，你這是……”溫秀竹這才覺得娘神色不對，這分明不像是好了，難道是回光返照？

  她頓時感覺毛骨悚然。

  她曾經聽說過，要死的人能看透陰陽兩界，娘千萬別發現自己藏起來的一千元錢。

  溫老太絲毫沒發現閨女的異常，不放心的叮囑：“秀秀，記住，誰有不如自己有。身邊的親人都沒用，隻有錢是實在的。”

  “娘，我知道了！”

  這時，溫老太繼續吃力的說：“閨女，你爹對不起我，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身邊的人算計。”

  溫秀竹根本不清楚爹娘間的恩怨，她傻傻地看向母親。

  “閨女，記住，別相信枕邊人……”

  說到這，溫老太合上了雙眼。

  “娘……”

  溫秀竹大哭起來，盡管有些話她不明白，卻清楚的記得一句話，別相信枕邊人。

  想起自己經曆過的幾個男人，沒有一個對她好過，娘說的太對了。

  等溫秀竹稍微平靜下來，醫生公式化的語氣對她說：“姑娘，你娘已經死了，你爹醒來就沒事了。你去把住院費結算下，趕緊回家處理後事吧。”

  溫秀竹吸了幾下鼻子回答：“好吧，我去辦出院手續。”

  等到了交費窗口，她才知道，這三天二百元的藥費花差不多了。

  好在差的不多，她隻好把隨身零錢掏出來結賬。

  辦完了出院手續，她回到病房，老爹終於醒過來。

  她不想問爹究竟做了什麽對不起娘的事，還是把娘的事情處理了吧。

  她眼淚不停地落下來。

  “爹，我娘她沒了……”

  溫老頭受到這打擊以後，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幾歲，精氣神都沒了。

  他吃力的說：“我知道，咱們回去吧。”

  “爹，我們怎麽回去？”

  “你去雇台牛車。”

  溫秀竹尷尬的說：“爹，剛才我去辦理了出院手續，還差些錢，我的錢都墊進去了。”

  她故意誇大，讓爹以為自己把錢都搭進去了。

  溫廣成傷心的說：“難為你了，爹這裏有點錢。”

  溫老頭從兜裏掏出十幾元錢，這錢是溫成浩塞給他的。

  有了錢，溫秀竹跑出去，一會就雇來輛車。

  把老娘用棉被卷起來，讓人扛出去，她攙扶著走路都搖晃的老爹坐著牛車回去了。

  父女兩人淒淒慘慘回去了。

  到家以後，溫老頭大罵了溫成宗一頓。

  “你這個沒良心的不孝子，你娘病成這樣，你也不去看看，現在人死了，這輩子你都看不見了……”

  溫成宗頓時傻了。

  昨天，他想去醫院看看。

  王秀攔住他沒讓去，“去什麽去，你有錢嗎？沒錢往上湊啥？如果讓你去借，你能借到錢咋的？”

  這句話，成功的打消了溫成宗的念頭。

  他確實沒錢，更沒地方借去。

  此刻，看著老娘直挺挺的屍體卷在被子裏。

  他哭嚎起來，“娘，你怎麽就這樣走了？兒子不孝……嗚嗚……”

  “行了，哭有個屁用，想想怎麽辦後事吧？”溫老頭冷冷的說。

  “爹，怎麽也得給我娘弄副棺材。”

  溫廣成驀然想起了溫成傑，如果老二在就好了。

  他的木匠活雖然沒學咋的，打一個薄皮棺材還能對付。

  溫老頭這才想起，對方帶著老婆孩子已經去了龍城。

  三天了，他應該快到了吧？這天寒地凍的。

  來的路上，郭昔年用了三天時間，因為下雪回去的路上，滿車的人和東西，司機沒敢快開。

  雖然三天了，麵包車還在路上晃悠。

  此刻，溫老頭發號施令：“家裏還有幾塊木板，老大你趕緊找人打一個薄皮棺材。”

  “爹，沒錢人家不肯來。”

  溫廣成厲聲問：“大龍，你兩個舅舅怎麽說？”

  “爺爺，他們說沒錢。”

  “沒錢……都沒錢……”溫老爺子冷笑。

  “我去找大隊長借點，如果借不到錢，就把你娘抬到老王家去。”

  這破釜沉舟般的話頓時讓溫家所有人都打個冷戰。

  老爺子這是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