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作者:櫻桃果酒      更新:2021-02-05 03:36      字數:5881
  Chapter 145

  在海因裏希夫人興致高昂地侃侃而談的時候,阿佳莎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地觀察著眼前的這名陌生男人。

  男人的發色是接近褐色的深棕色,他的眼珠也是深棕色,在瞳孔的四周還圍了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斑。人們總說,許多人的發色都會隨著年齡漸長而逐步加深,雖然阿佳莎本人和她的弟弟阿克瑞斯的情況卻並非如此。因此,她實在是很好奇,在這位陌生紳士年輕的時候,他的頭發是不是也和她的一樣——是淺淡的金色而並非深棕?

  阿佳莎還注意到,男人的腳上穿了一雙質地優良的鹿皮靴子。要知道,這種材質的靴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男人身上的披風是純黑的,樣式看上去比大多數英國巫師身上所穿的要更加時髦一些。在禮貌性地和阿佳莎打了一個照麵之後,男人對阿佳莎說,他的名字叫作菲茨威廉·舒伯特,是一名前來英國旅行的美國人。

  “阿比蓋爾·格雷厄姆。”阿佳莎伸手回握住了美國紳士的手,他的手套上鑲嵌了兩枚精致的袖扣,“從您說話的口音中聽出來了,我絲毫沒有感到意外。”

  “而我卻對你感到十分意外,艾比。”沒想到,舒伯特竟在這時戲謔地衝她擠了擠眼,“說起來,我可以直接這麽叫你嗎?”

  阿佳莎先是愣了愣。“當然。”反應過來後,她連忙說,“不過,您說您對我感到意外——”

  “我指的是你的口音。”舒伯特棕褐色的眼中閃爍著探尋的光,“我聽安娜說,你的父母都已經不幸去世了,而迫於經濟壓力,你不得不從學校裏輟學。可你一開口……我簡直分辨不出——哦,我的意思是,你說話時的優雅口音聽上去簡直就像是一位從小接受過貴族式教育的淑女。”

  該死。舒伯特的話音一落,阿佳莎就止不住在心中暗暗咒罵著。口音,她該死的怎麽會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我……我是在霍格沃茨魔法學院就讀的,先生。我想您應該也聽說過霍格沃茨,對吧?”在舒伯特好奇的注視下,阿佳莎隻好磕磕巴巴地開口解釋說,“我在讀書的時候,有不少朋友……我指的是,她們都是出生在那種擁有古老悠長曆史的純血家族裏——換而言之,她們都是您口中的那種‘上等人’,她們都是您口中所指的那種淑女、小姐。”語畢,她有些忐忑地掃了一眼舒伯特和海因裏希夫人的臉龐,所幸並沒有在他們的臉上發現什麽異樣。

  “你是說,你說話的習慣被你的朋友們傳染了?”

  阿佳莎立刻用力地點了點頭:“正是這樣,先生。”

  “行了,你就別打趣她了,菲茨。”沒想到,最後居然是海因裏希夫人忍俊不禁地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現在都什麽年代了,英國人說話的口音早就沒有多大的分別了。”

  舒伯特先生告訴阿佳莎,他和海因裏希夫人是偶然在一次魔法部舉辦的讀書會上認識的。他了解到海因裏希夫人正在對角巷裏販賣自製的香料和香水,而他也正好有將家族生意拓展到海外的打算,兩人一拍即合。所以,他這一次隻身前來英國,也不僅僅隻是為了遊玩——更多的,是為了和海因裏希夫人一同商討合作的相關事宜。

  “您是認真的嗎?”阿佳莎聽後,有些不安地環視了一下四周,接著訕訕地說,“您是真的打算讚助我們這家店的生意嗎?”

  這家在平常幾乎是無人問津的,偏僻冷清的精品店?

  美國人的錢難道就真的這麽好騙?

  “更準確地說,我是打算收購它。”舒伯特回答。

  實際上阿佳莎對於這些幾乎是一竅不通,在離開霍格沃茨之前,她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對於除了學習之外的事情一無所知。因此在舒伯特先生說出一些令她陌生的專有名詞的時候,她也總是感到雲裏霧裏的。

  “你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誰嗎,阿比蓋爾?”這時,海因裏希夫人好似終於發現了阿佳莎的異樣,“你真的不認識他?不認識菲茨威廉·舒伯特?”

  “菲茨威廉·舒伯特。”阿佳莎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菲茨威廉在英國稱不上什麽罕見的教名,而舒伯特(Schubert)雖然並不能算是常見,但也並非鳳毛麟角。她茫然地看著海因裏希夫人,而後者則有些無奈地抿了一下唇,提示道:“既然如此,我想你至少也應該聽說過赫伯特(Herbert)這個品牌吧?”

  “當然。”阿佳莎微微頷首,“我想,全英國的小孩沒有誰是不知道這個品牌的。”

  畢竟,阿佳莎小時候最喜歡的兔子布偶,就是由大名鼎鼎的赫伯特家族的公司製作的。

  傳聞中的赫伯特家族生長於美國佐治亞州的亞特拉大,不同於英國大多數的純血家族,赫伯特家族的曆史就和她的祖國美利堅一樣十分的年輕。她並不像布萊克或者馬爾福那樣擁有輝煌綿長的過往,卻和這兩個英國混血家族同樣富有。

  或者說,是更加富有。

  阿佳莎還聽說,赫伯特公司的創始人瑞德·赫伯特在一開始隻是一位貧窮的混血男巫,可他卻擁有過人的經商頭腦。在美國南北戰爭時期,他一早就看出了鹽和棉花在未來的商機與價值,於是依靠在戰爭中經營走私生意而成為了一名富豪。在戰爭結束後,他並沒有像大多數暴發戶那樣揮霍無度,而是將自己賺得的財富再一次利用起來,並創建了一家玩具公司。

  而這家公司,也就是後來成長為魔法界內幾大奢侈品牌巨頭之一的赫伯特。

  可有些令人惋惜的是,瑞德·赫伯特終身未婚,膝下隻有一名領養的女兒,名叫梅拉尼婭。梅拉尼婭成年之後,赫伯特便將手中的家業全副交托到了自己的養女手上。在梅拉尼婭·赫伯特結婚那年,名聲赫赫的瑞德·赫伯特便因病而逝了。

  和自己的養父不同,梅拉尼婭並不喜歡張揚自己的私事,也不喜歡麵對報社記者或是小說傳記作者的打擾。她一直都將自己的家人保護得極好,所以哪怕是在她去世之後,人們都未曾知曉過梅拉尼婭·赫伯特——也是赫伯特家族如今唯一的主人,小赫伯特先生的樣貌長相。

  不過阿佳莎卻曾在幾年前的《預言家日報》上讀到過有關小赫伯特先生的報道。當時撰寫那篇報道的記者名叫斯基特,她將小赫伯特先生成為F.H.先生,並聲稱小赫伯特先生如今已經成為了一名鰥夫,因為他的妻子正好於那篇報道被寫下的幾日前不幸命喪於一起意外事故之中,偌大的赫伯特的莊園現下便隻剩下了赫伯特先生和他年幼的女兒兩人。

  當時那篇報道甚至還在魔法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以至於小赫伯特先生本人都不得不在後來親自花錢擺平了斯基特。

  “您不會要告訴我……他就是赫伯特先生本人吧?”阿佳莎帶著不可置信地眼光,顫顫巍巍地指了一下眼前的美國紳士,嘴角也止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您就不要再和我開這種玩笑了,海因裏希夫人。我又不是十歲小女孩了。”

  “不,這一次我並沒有在開玩笑,阿比蓋爾。我是認真的。”海因裏希夫人卻說。

  “赫伯特先生姓赫伯特,而舒伯特先生姓舒伯特,他們甚至連首字母都不……”說到一半,阿佳莎卻又像是倏地想起了什麽,有些訝異地望向了舒伯特,而後者也正在笑盈盈地打量著她。“我真笨。”仿佛是突然找到了事情的突破口,阿佳莎的表情即刻就變得平靜下來,“舒伯特(Schubert)等同於休伯特(Hubert),而赫伯特則是休伯特的變形。瑞德·赫伯特的真實姓氏並不是赫伯特,而是被人們誤年作了休伯特的赫伯特,是這樣嗎?”

  舒伯特先生終於心滿意足地笑了。“實際上,你一點也不笨,格雷厄姆小姐。”他說。

  “可是報紙上說,小赫伯特先生是一名鰥夫,膝下還有一位不到十歲的女兒。”阿佳莎帶著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舒伯特先生,隨後才幽幽地說,“而我很懷疑——”

  “你認為對於一名十歲孩子的父親而言,我這樣的長相過於年輕了,是嗎?”還沒等阿佳莎把話說完,舒伯特先生便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不用遮遮掩掩的,格雷厄姆小姐。我的意思是,艾比。我會將你的這句話當作是一種誇讚了。”

  阿佳莎承認,自己的確不怎麽擅長應付言行舉止都有些粗魯的美國人。她低下了頭,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腳尖——她今天穿了一雙深褐色的皮革牛津靴。

  “那麽您就是一位‘達西先生1’了。”她忽然說。

  “什麽?”舒伯特聽後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而你們的名字還都叫菲茨威廉。”阿佳莎又補充道。

  “達西先生?”舒伯特茫然不解地問,“他是誰?”

  “一本麻瓜愛情小說的男主角,現在年輕的女孩兒們都喜歡看這些。”海因裏希夫人微笑著接話道,“說起來,這本小說還是我推薦阿比蓋爾去看的。我想她的意思是——你和書中的主人公一樣富有英俊,家裏也同樣有一位年幼的孩子需要撫養。”

  “隻不過達西先生的那一位是他的妹妹。”阿佳莎又說,“那麽您應該更像布蘭登上校2才對。”

  其實海因裏希夫人隻說對了一半,她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是,舒伯特先生是一位“鑽石王老五”。

  阿佳莎很懷疑自己的臉上此刻已經顯露出了隻屬於“撈金者”的貪婪神色。

  而阿佳莎另類的奉承似乎也很快就奏效了,舒伯特很快就答應了海因裏希夫人提出的幾個請求,同時還主動伸手從大衣的口袋中抽出了一張照片,將它遞到了阿佳莎和海因裏希夫人的眼前。

  照片中的畫麵裏坐落著一架潔白的鋼琴,而鋼琴的右側端坐著一位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的頭發是淺金色的,卷卷地垂落在了她纖細的肩頭,顯得十分俏皮可愛;她的眼睛和大多數的金發女孩兒一樣是明亮的寶藍色,可五官卻和舒伯特先生長得十分相像。

  “她叫切爾西——我的女兒。在我出發之前,切爾西一直都很希望能夠和我一同前來英國,隻可惜她的身體一向不大好,我迫於無奈,最後也隻能將她一個人留在了亞特蘭大。”舒伯特先生有些失落地說,“她的眼睛像她的母親,頭發和長相都像我。你們可不要覺得驚訝,我小的時候頭發也和切爾西一樣,是璀璨的金黃色。隻可惜隨著年齡漸長,它的顏色也越變越深,才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她真可愛。”阿佳莎由衷地說。

  “謝謝。”舒伯特先生若有所思地喃喃,“謝謝你,艾比。”

  當天下午,在看完阿佳莎最新調製出來的香水樣品之後,舒伯特先生對於她的才華感到十分滿意。“你在這裏工作之前,有學習過怎麽調香嗎,艾比?”他一麵翻閱著阿佳莎親手畫出來的香水圖冊,一麵漫不經心地問她,“你調製香水的手法看上去……很老道。”

  “沒有,先生。”阿佳莎誠實地搖了搖頭,“但我在霍格沃茨讀書的時候就十分癡迷於魔藥學。”

  “哦,魔藥學。的確。”舒伯特先生說,“的確和調製香料有異曲同工之處,隻不過魔藥材料散發出來的氣味是惡臭的,而香料原材料所散發出的則是清香。”阿佳莎在他的身旁默默地聽著,並沒有否定他的觀點。

  舒伯特先生還說,如果有機會,他希望自己能夠親自帶阿佳莎和海因裏希夫人去亞特蘭大遊玩。

  “誠然,相比起大不列顛,美利堅確實是一個年輕的國家。”舒伯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言語中有掩蓋不住的懷念與自豪,“但她也有她自己獨特的美麗之處——廣闊的森林、麥田、農場,還有這世上最偉大的魔法學院——伊法魔尼。請相信,我們美國人身上所具備的,也不僅僅隻是野蠻。”

  然而,阿佳莎在當時並沒有把舒伯特先生的那番話當真。她隻是默默地在想,這世上最偉大的魔法學院並不是伊法魔尼,而是霍格沃茨。哪怕從前在霍格沃茨度過的那段時光,對她而言其實是刺痛的。

  下午茶過後,阿佳莎坐在精品店一樓的案台旁寫字。她一隻手的手肘支撐在了桌麵上,另一隻手的手掌托著臉,手指略微彎曲,不自覺地觸碰到了額頭,遮蓋住了半隻眼睛。窗外的陽光灑進了狹小的隔間內,照在了她輕輕蹙起的眉頭上。海因裏希夫人和舒伯特先生的歡聲笑語斷斷續續地從頭頂處傳來,心中繁雜的思緒讓她更加無法集中精力謄抄手臂下方壓著的賬目表,她知道自己一定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西裏斯告訴過她,這個暑假他會過來找她,而今天差不多就是他們結束期末考的日子。阿佳莎並不確定西裏斯是否會在今天出現在她的麵前,她甚至都不確定他是否會在踏出霍格沃茨城堡大門的刹那臨時反悔,可她卻從早上就開始暗自期待了。

  “我在想些什麽。”她寫了一行字,接著又心煩意亂地撕下了那一頁紙,將它揉成了一團,然後把比拿在手心裏轉了又轉,同時壓著嗓子小聲嘀咕了幾句。

  然後她又書寫了起來。再然後,她用羽毛筆的筆尖蘸了一下墨水,而當她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她終於鬆開了那隻遮蓋著眼睛的手,也抬起了臉。下一秒,她看見了有人在看她。

  她並沒有嚇一跳,隻是一動不動地坐著,呆呆地望著西裏斯的眼睛,臉上爬滿了詫異的表情。

  “你怎麽會在這兒?”她問。

  “我告訴過你這個假期我會過來找你,我還以為你會記得這件事。”聽見了阿佳莎的問題,西裏斯的語氣立馬變得有些氣惱,“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已經把它給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西裏斯注意到她的身上確實發生了一些改變,最明顯的便是她身上的穿著打扮。阿佳莎身穿一件樸素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長袖白襯衫和一條洗得發白的灰色棉布裙;她的頭發剪短了,染成了深色,還燙了卷;她的耳垂上掛著兩個銀色的耳墜,而在耳墜的最下方分別吊著一顆雪白的珍珠。

  她現在看上去越來越像一名麻瓜家庭出身的女巫了,畢竟從前的她可絕對不會選擇佩戴珍珠耳墜。

  從前的她一定會嫌棄珍珠過分俗套。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片刻過後,阿佳莎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自己內心的情感究竟是欣喜還是不安,“我沒有告訴過你這家店鋪在什麽方位,對吧?你是怎麽找過來的?”

  西裏斯聽後帶著幾絲輕蔑地神色快速掃了她一眼,就仿佛她剛剛問出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似的。

  “我長了嘴,格林——”話說到一半,他意識到了不妥,又連忙改口,“格雷厄姆小姐。一個獨身的寡婦在對角巷裏開了一間在平常基本無人問津的精品店——根據這幾點訊息詢問一下對角巷裏其他店鋪裏的店員,自然不難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盡管西裏斯並沒有告訴阿佳莎,他今天下午在摩金夫人長袍店遇見的那位年輕女店員事實上十分的難纏,足足浪費了他半個小時他才成功地從那兒脫身。

  她甚至還要求西裏斯答應與她約會,來作為這次“舉手之勞”的報答。開什麽玩笑?西裏斯一麵回想著那個陌生女孩雀躍的臉龐,一麵在心中暗自腹誹著:他才不像詹姆斯——會對那種臉上長滿雀斑的女孩產生別樣的興趣。

  1:簡·奧斯汀所著小說《傲慢與偏見》男主角。

  2:簡·奧斯汀所著小說《理智與情感》中的角色,單身,膝下有一名十幾歲的養女。

  ※※※※※※※※※※※※※※※※※※※※

  感謝在2020-08-29 12:46:27~2020-10-06 01:26: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呆菌、鏡子的鏡子 20瓶;玻璃西 14瓶;啦,啦,啦 10瓶;鈴木夭夏、arslante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想看評論嗚嗚嗚(雖然斷更這麽久好像沒資格說哦)

  然後就是有錯字歡迎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