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向死而生
作者:辛夷闌      更新:2021-02-20 02:47      字數:2222
  當一個人被生活璀璨到體無完膚後,她能想到最痛快的結果,就是自我了斷。

  無謂與她去辯論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有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

  因為在這種人眼裏,確實有許多事比死亡還要讓人難以麵對。

  這日夜深,顧舒然獨座在菱窗下,看著高掛於墨黑蒼穹的月。

  她腦海中不斷回顧著自己這一生許多重要的片段,她很少有快樂的時候。

  哪怕是僅存的一點點快樂,上天也要毫不留情的將它剝奪。

  突然,她想起了顧瀟盼。

  那個曾經死在她手裏的蠢女人。

  死亡於她而言,或許是最好的解脫。畢竟像她那樣性子的人,活在世上早晚會麵臨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如今對於顧舒然而言,死,或許是她最向往的事。

  她沒有過多的顧慮,這世上如今也再不存在什麽值得她留戀的人。

  她取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然後緊緊看著鮮血從皮膚的破潰處湧出。

  然後,她終於笑了。

  是一種釋然的笑,整個人仿佛都輕鬆了起來。

  她再也不用去麵對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也不用去麵對如此不堪的自己。

  漸漸地,她覺得身體很輕,眼皮很沉,前所未有的累。

  她閉上眼,側過頭靠在暖座的軟枕上,心想,就這麽睡過去了,便是解脫。

  不知過了多久,當顧舒然再次睜開眼時,她依舊在自己的寢殿內。

  諷刺的是,如今的她正躺在軟和的榻上,手腕被紗布緊緊包裹著。

  她的身邊,是已經熟睡了的舞舞,除此之外,便隻有一盞即將燃盡的燭。

  她為什麽沒有死?

  是舞舞救了她?

  她看著自己右手手腕上纏著的紗布,而後用左手將其解開。

  傷口已經愈合結痂,說明她已經昏迷了至少一天一夜。

  自己平日裏受苦受難的時候不見老天爺出麵過問,如今自己一心求死,老天爺卻要想著法子把她的命留住?

  留在人世間做什麽?當笑話給旁人看嗎?

  實在可笑至極。

  顧舒然用力撕扯著紗布,不自覺間動靜大了些,驚擾了正在酣睡的舞舞。

  舞舞見她醒後情緒激動,連忙上前抱住她,略帶幾分哭腔勸道:“小姐!小姐您可不能想不開呐!”

  “你讓開!不用你管我!”

  “小姐!不單是奴婢在乎您!王爺更在乎您呐小姐!知道您割腕後,王爺守在您身旁的一日一夜,是方才奴婢見王爺實在體力不支,才勸他回去睡一會兒的......”

  穆佩勳?

  他竟然會在乎自己的死活?

  顧舒然心底默念,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淒涼。

  “此話當真?”她試探發問,想要從舞舞口中得到篤定的答案。得到穆佩勳事到如今還是珍視著她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似乎不太需要舞舞來解答。

  兩人談話間,穆佩勳便推開了房門。

  甫一入內,就一把抱住了顧舒然。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又溫柔的刻意避開了她手腕上的傷口,“可嚇死本王了......”

  顧舒然怔忡不已,並沒有給予穆佩勳回應。

  “舒然,那日的事是本王有錯在先,是本王不該傷了你的心。”穆佩勳扶著顧舒然的肩膀與她對視,“本王不能失去你,你明白嗎?從始至終,本王心裏最在乎的人都是你。你莫要再做傻事了,好嗎?”

  顧舒然要的是什麽?

  她要的並不多,無非就是自己所珍視之人對自己的那一點點好。

  隻要一點點,她便覺得甘之如飴,便足以支撐她心底的善良,足以讓她有勇氣繼續麵對往後的生活。

  在穆佩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之下,顧舒然很快放棄了自戕的想法,與穆佩勳緊緊相擁在一起。

  這一夜,穆佩勳睡在了顧舒然身旁,緊緊擁著她,似怕極了會再度失去她一般。

  而顧舒然更是心底歡喜,一夜未眠。

  等天明,穆佩勳當去上早朝之際,她才閉上眼睛裝睡起來。

  寢殿門被人輕輕叩擊,門外傳來了周芷蘭嬌滴滴的聲音,“王爺,您醒了嗎?”

  穆佩勳應了一聲,而後躡手躡腳的起了床,走出了寢殿。

  顧舒然原本是想跟上去,聽聽周芷蘭那狐媚子又要用什麽方法去勾搭穆佩勳。

  卻沒想到,她聽到的會是怎樣的晴天霹靂。

  周芷蘭低聲發問,“如何了?她可還會胡鬧?”

  穆佩勳道:“不會,已經哄住了。看她那樣子,多半是信了我的話,不會再鬧騰了。”

  “可要嚇死人。怎地動不動就要自戕呢?她是皇後的姐姐,父親是顧崢,祖母是佘太君,一大家子家世顯赫。她若病死在王府也便罷了,她要是自戕在王府,那宮裏能放過咱們嗎?尤其是皇上,本就對王爺您多有忌憚,她要是在咱們府上不明不白的死了,皇上還不得把咱們親王府給連鍋端了?”

  “還是芷蘭最得我心,也識大體,願意讓我來哄她。其實當日我本就不願意娶她,若非是皇上相逼,哪來的今日這些苦頭?”穆佩勳短歎一聲,言語間夾雜著幾分無奈,“罷了罷了,這事兒不提。這段時間我總要多陪陪她的,難為你才有了身孕,就要受這樣的委屈。”

  “為著王爺,為著王府好,妾身一點兒也不覺得委屈。”

  後來二人走遠了,他們的攀談顧舒然便無法聽見。

  她愣愣站在門背後,唇角噙著森然的笑。

  原是如此。

  這份真情真意,可是在是真的令人感動。

  原來自己這條命,臨了了自己都無法做主。她的死生,都要掌握在旁人手中。

  這一刻,她徹底放下了對那個男人的所有幻想,卻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若上蒼不公,又何必顧影自憐,以弱者的姿態尋死膩活?

  她為何不能給自己討一個公道?她為何要看著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因為她的死而沾沾自喜?

  她不想再看到他們笑了,她隻想看到他們哭。

  她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她隻想去折磨他們。

  讓他們生不如死,或許才能感同身受自己如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