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萬籟停吹奏
作者:辛夷闌      更新:2021-02-20 02:47      字數:2260
  果不其然。

  周芷蘭再回到席上的時候,顧舒然一眼就看見了她頭上佩戴的金釵。

  不單是她看見了,賀氏與佘太君也有所察覺。

  等她坐定,佘太君便笑道:“這釵是方才青兒送與你的?”

  周芷蘭起身恭敬回話,“回老太君,皇後娘娘抬愛,臣婦卻之不恭。”

  佘太君微微點頭,笑意盎然,“那算是青兒最喜歡的首飾之一,能送與你,說明她與你投緣。”

  賀氏亦道:“大婚那日,舒然作為顧家的女兒嫁去親王府,咱們便也沒有給你送去什麽禮。如今好了,青兒倒事事都做到了咱們前麵。”

  周芷蘭謝過佘太君與賀氏恩德,又道:“皇後娘娘體恤,臣婦心下感激。日後定當於親王府妥帖盡心,盡力伺候好王爺,和......大夫人。”

  聽周芷蘭稱呼顧舒然為大夫人,佘太君疑惑道:“王府裏就你們兩個女人,怎麽還大夫人二夫人這樣稱呼著?難免生疏了。”

  劉氏搭話道:“就是就是,便如我和姐姐一樣。”她看向賀氏,彼此相視一笑,“姐姐妹妹的稱呼著,覺得親昵。若要我見了姐姐喚一聲大夫人,姐姐定要怪我與她生疏了呢。”

  周芷若方要解釋,顧舒然攔在她前頭說道:“你看你,跟你說了數次了,人前人後叫我姐姐就成,不然總顯生疏。你卻一門心思要念著規矩體統,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她說話的時候笑意嫣然,更攥起了周芷蘭的手,“芷蘭妹妹頭上佩的這釵子極配你,青兒戴過幾次,舍不得就一直放著。如今給了你,你可得好生收著。”

  周芷蘭怯懦點頭,看著顧舒然在她麵前演戲。

  而此刻,顧舒然臉上笑開了花,可心裏卻在滴血。

  顧晚青到底要幹什麽?

  她不是說要訓斥周芷蘭嗎?為何把自己最珍視的東西送給了她?

  她今日本想著借晚青來給周芷蘭施壓,讓她自己知難而退。

  這下好了。

  非但事與願違,還滋得周芷蘭尾巴翹上了天去。

  她正氣悶著,佘太君又問,“你二人在親王府如何?”

  顧舒然搶先回答道:“一切都好,與芷蘭妹妹很是投緣呢。”

  周芷蘭順著她的話說道:“姐姐對我多有照拂,我心下感激。”

  佘太君笑嗬嗬地看向穆佩勳,“你是個有福氣的,妻妾皆是好樣貌。盼著誰先為你添個子嗣,才算是熱鬧極了。”

  穆佩勳連連擺手,笑道:“不敢不敢,總不能搶在皇上前頭去不是?”

  一家人維係著麵上的和和美美,這頓飯也就這麽吃下去了。

  後來回了親王府,顧舒然將房門緊閉,壓抑不住心底的怒火,便衝舞舞發起了脾氣。

  “怎麽回事?”她將暖座上的軟枕丟在地上,氣不打一處來卻還得壓低聲音生怕被人給聽見,“你究竟跟青兒是怎麽說的?那狐媚子進了青兒的寢殿,怎地出來的時候就戴上了那樣威風的釵子?你是跟著一起伺候過青兒的,你不會不知道那個釵子對青兒來說意味著什麽。我若問她借來戴,她怕也是勉強應下!怎地?那狐媚子是有魅惑人心的本領嗎?”

  顧舒然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嚇得舞舞不敢直視她猙獰的表情。

  “小姐.....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說的,奴婢......奴婢也不會到為何會這樣。”

  顧舒然沉默須臾,垂下眼瞼細細思忖著。半晌,她猛然一拍桌案,悶哼一聲道:“為何會這樣?還能為何?她麵上說著要訓斥周氏,背地裏卻給了這樣那樣的好。嗬,周氏到底是王爺的妾,她如今威風了,成皇後了,自然要拉攏我們這些命婦們。卻不想她皇後的位置還沒坐穩,就先懂得替穆弈秋著想了!”

  正說著話,屋外忽而傳來的吹簫之聲。

  王府裏,唯有穆佩勳會在夜裏吹簫。

  那聲音悅耳,顧舒然心底漸漸舒坦了些。

  雖吹奏,正是彼此初見時的曲調。

  舞舞連忙道:“小姐您聽,王爺便是飲大了酒,也還是念著您的。”

  顧舒然嘴角微微揚起,沒說什麽,隻是怡然頷首。

  舞舞繼續道:“小姐,其實您原本沒必要那麽在乎周氏。您想啊,王爺若是當真喜歡她,怎麽可能她入了王府這麽長時間也沒有跟她發生過什麽?出了第一夜王爺喝多糊塗了,平日裏,王爺哪日不是陪在您身旁,對您有求必應的?”

  “那是自然。”顧舒然眼角餘光帶著輕蔑瞥了眼窗外的偏殿,“她不想想,憑她也配?從前彼此的出身還能相較一二,如今呢?青兒成了皇後,我便是當今皇後的姐姐。她還拿什麽跟我爭?”

  忽地,窗外的吹簫聲戛然而止。

  顧舒然本以為穆佩勳會入她房中與她歇息。

  卻不想,她卻久久未等來穆佩勳的人。

  她覺得有些不妥,便追出庭院去一探究竟。

  見穆佩勳正立在周芷蘭寢殿外準備入內,顧舒然心下不悅,旋即叫住了他,“王爺!”

  穆佩勳驀地回頭,顧舒然臉上的戾色才收斂幾分,“夜深了,王爺還不歇息?”

  穆佩勳有些微醺,說話的語調有幾分飄忽,“這便要睡了。”

  他說著要推開周芷蘭的門,顧舒然又道:“王爺!王爺這是要......要去陪她?”

  “有什麽問題嗎?”穆佩勳反問,“今夜,不是你當著老太君和你爹的麵說的,要本王多陪陪芷蘭嗎?”

  “我那是......”

  “從前不去,是擔憂你惱。你既賢良淑德,我便順你心意。”穆佩勳打斷了顧舒然的話,推開周芷蘭的房門,徑直入內。

  顧舒然怔忡原地,目光呆滯。

  她盯著那扇漸漸關合的門,心底的痛猶如被千刀萬剮。

  這便是昔日信誓旦旦與她許諾,說這一生隻會鍾情於她一人的男子?

  這便是自己甘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把和穆修齊孩子打掉,隻為能有機會和他在一起的男子?

  若一早知道結局如此,她又何必堅持?

  顧舒然左手攥拳,死死盯著周芷蘭寢殿的菱窗。

  知道其內燭光熄滅,她也沒等到穆佩勳出來的那一刻。

  他今夜不會出來了。

  往後很多個夜,他也不會從這間房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