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作者:辛夷闌      更新:2021-02-05 00:46      字數:2283
  穆弈秋早先決定給柯相士下蠱的時候,意不在於要他的性命,而是要他真切感受到那鑽心的痛。

  他感受到了,即便他不怕死,也怕這東西纏上自己的一雙兒女。

  那時他一個成年人都忍受不了一心求死的痛感,他的孩子們他又怎麽忍心見他們受苦?

  無奈之下,柯相士隻得向術士詢問,“你所謂的幫忙,是幫什麽忙?”

  “很簡單。從今日起,昭都無論發生何事,柯相士都隻當看不見就是了。您手底下的兵不妄動,我保證日後有您享不盡榮華富貴的時候。”

  “此話怎講?”

  “話說得太通透了反倒無趣。柯相士也無需知道那麽全麵。你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問,對您才是好事。”

  順利拿下了劉將軍和柯相士這兩枚棋子後,穆弈秋便開始了他的下一步計劃。

  那便是將他這些年收集到的穆婉逸所有罪證罄竹成書,分發給在朝為官的所有官員。

  讓他們一一看清楚,穆婉逸究竟是怎樣的為人。

  那些罪證,穆婉逸犯下的罪並非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有許多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可收到罪狀的朝臣,無不震驚。

  從前穆修齊再荒唐,列舉他的罪狀也不過三四頁紙。像穆婉逸這樣洋洋灑灑大十幾頁紙都寫得密密麻麻的,任誰瞧了都得歎一句‘壯觀’。

  得到這些穆婉逸的罪狀,所有人都在揣測到底是誰在背後暗地裏收集這些?

  穆婉逸得罪了什麽人?又或是大昭難道還存在有鋒芒如此盛露而不為人所知的人嗎?

  這些罪狀,便算是穆弈秋埋藏在眾朝臣心中的一個引子,真正將這捆炸藥引爆之事,不止於此。

  穆婉逸手中一直有一份絕密的名單。

  那份名單分兩卷,第一卷所錄,是所有官員府上臥底替穆婉逸辦事的人的姓名。

  第二卷所錄,是穆婉逸掌握的他們的把柄。

  當這些東西落在那些朝臣手中的時候,他們便坐不住了。

  先是挨個在自己府上抓出了內賊,言行逼供之下確定他們果真是穆婉逸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有的下人,是五六年前就被安插在朝臣身邊兒的。

  這麽些年過去,已經在府上熬成了掌事家丁,成了那朝臣最信任之人。

  試想一下,你最信任的人其實是旁人安插在你身邊兒的眼線,這種感覺有多麽恐怖驚悚。

  然而這一切的發生,都瞞住了穆婉逸。

  她甚至不知道,昭都即將發生這樣巨大的變故。

  她仍在玉蓬殿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折,奇怪的是,今日沒見到貼身伺候她的婢女株虞。

  株虞是跟了她八年的婢女了,也是如今唯一可以讓穆婉逸安心同她說兩句話的人。

  她做事向來有規矩,不會無故消失。

  穆婉逸吩咐人去尋她,看她是不是身子不舒坦。可派出去的人尋遍了宮中的每個角落,卻都沒有見到株虞的身影。

  自然見不到。

  她亦是穆弈秋一早安排在穆婉逸身邊的棋子,如今大boss要收網了,穆婉逸怎還能再見到她?

  隻怕再次相見,就隻剩下主仆反目互掐了。

  株虞失蹤,穆婉逸才靜下心來琢磨起這事兒。

  她將近來發生的奇怪事兒全部串聯在一起,發現那些看起來好像全無關係的事兒,隱匿在看不見的角落裏,卻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糾葛在一起。

  她好像明白了,是有人在針對她要做出什麽險事來,於是早做籌謀,聯係了劉將軍與柯相士。

  他二人給穆婉逸的回話都是讓穆婉逸放心,一旦發生任何變故,他二人一定會全力支持穆婉逸,必要時候還會出兵鎮壓。

  按理說,這些回話應當是給穆婉逸吃了一顆定心丸,但她的心,卻始終都定不下來。

  夜深無眠,穆婉逸在宮中閑步,繞到朝陽宮時,見鸞鳴承恩轎載著晚青入了寢殿,她便跟了進去。

  正殿燈火通明,穆弈秋伏案正奮筆疾書。

  穆婉逸偷瞄著打量了他良久,才道:“皇帝寫什麽呢?”

  穆弈秋被這忽而傳來的聲音嚇得身子打顫,當他抬起頭見到是穆婉逸時,眼底的恐懼霎時消散了大半,“長姐來了~”

  他一邊招呼穆婉逸落座,一邊還將自己方才畫的畫遞給穆婉逸看。

  不過是構圖簡單,配色單一的山水畫罷了。

  出在旁人之手,穆婉逸可能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但出在穆弈秋之手,她忍不住細細品評。

  “這幅江山圖,許多地方落筆不夠利落,導致許多黑色的抹點都點在了旁邊,有些影響美觀。”

  穆婉逸拿過筆來,自己在山水畫上添了幾筆。

  她將未連接好的地方處理妥帖,但是忽略了那些她方才與穆弈秋提到的墨點子。

  “長姐為何不管它們?”穆弈秋指著墨點子問道。

  穆婉逸回的輕巧,“這幅畫經我之手改動,已變得順眼許多。那些小缺憾,不必掛懷。”

  “不不不。”穆弈秋嘟嘴搖頭,一臉認真道:“小缺憾也是缺憾,如果它們在,這就不是一副完整的花了。我記得父皇從前總說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便說得就是成大事者需拘小節,否則很可能會失足成恨。”

  “可又能如何?”穆婉逸反問,“那墨點子點上去了便消除不掉,即便你用再好的法子,也隻能淡化它而已。”

  “我有法子。”

  穆弈秋將那副畫從桌上拿起來,而後死得粉碎。

  正當穆婉逸不知他意欲何為時,他卻新取了一張白紙,在上麵開始作畫。

  “不好的東西,毀掉就是了。”

  今日,穆弈秋看起來好似同往日不太一樣。

  說話條理清楚頭頭是道,還能用許多他從前根本聽不懂的成語與穆婉逸對答如流。

  他這樣的變化從何而來?

  是大學士教得好,還是腦子突然開竅了?

  可無論怎麽想,穆婉逸都沒有把他跟裝傻充愣這個詞聯係在一起過。

  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穆弈秋是個傻子這件事兒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仿佛成了既定的事實一般不可動搖。

  穆弈秋很快又亂塗亂畫了一張江山圖,問穆婉逸覺得如何。

  穆婉逸心不在焉,應付他道:“極好。”

  穆弈秋歡喜笑著,連連點頭,“我也覺得,極好。”